汇合（第1页）

四周火焰熊熊燃烧，木制房屋在噼啪作响中不断坍塌，烟尘与热浪一波波席卷着战场中心的两人。

卫殊絜长发披散，发丝被热风卷起，黏在苍白的面颊上——方才裘茯一剑削断了他的发带，连同几缕发尾一并斩落。他维持着执剑的姿势，直到确认那个发出“嗬嗬”粗喘的身影彻底没了声息。

裘茯——或者说，顶着这副皮囊的裘桉，紧闭的眼皮终于松弛，露出涣散的瞳孔。卫殊絜垂眸审视：此人能在短时间内将自己的佩剑洗炼为己用，绝非那个擅长操纵思维的妹妹。

真相是，一天前被当作“裘桉”抓获的妹妹裘茯，在受制前冒险传出了两条讯息：一是她已落网，二是前来追捕他们的人是卫殊絜。裘桉与他迂回时一直留意避开他的眼睛，显而易见，风声早已走漏。

卫殊絜那双被视为禁忌的眼睛，当然不是无所不能。早在昆岭之战时，他交到的第一个朋友顾危便发现了应对之法——非常简单，只要不与他对视，便不会生效。或者更简单地说，你不主动“看见”。

此刻，裘桉的尸身浮现出焦痕，如虫茧般包裹住他，逐渐显露出真实样貌。卫殊絜咳着，以剑撑地站起身。这一战比他预想的更耗时，为将裘桉逼入这间屋子已属颇费力气。本想留活口，可惜未能如愿。

骨缝间传来熟悉的刺痛。他挥手熄灭层层火焰——身为火属性天灵根，若不由他亲自控火，后续赶来的修士难免受伤。

那柄在激战中被反复灼烧以祛除标识的长剑，此刻灵魄尽散，已回天乏术。卫殊絜指尖轻抚剑身，确认其根本已损，遂在等待援兵的空隙里，随手将其炼作为一块形状模糊的精铁。

冲进来的修士们见到地上尸首，几个年轻弟子面露惊诧。罗熠俯身查验，召出法令文书，在“裘桉”名录后补上“已死”，又针对“裘茯”备注：疑似使用群体幻术，建议复核身份。

忽见卫殊絜凑近，杨沭正不知所措，忙屏息以待，却听他低声问：“可有多余发带？”她慌忙在储物袋中翻找，终于寻到一条缀着玉雕小花的，献宝般递上。

卫殊絜道了谢，将手中那团精铁递去：“这个，应当值些钱。”

杨沭认出这是有价无市的玄阳铁，吓得连连摆手：“太、太贵重了！”

见卫殊絜动作顿住，若有所思地将精铁一分为二，递过一半，她更是欲哭无泪——不是这个意思啊！

她求救般望向师兄，却见罗熠正全神贯注地挥毫记录房屋损毁、情报泄露与人员调度，周围同僚也都围着裘桉尸身忙碌，无人留意这边动静。

踌躇间，卫殊絜似有所悟，收起精铁，转而取出一颗头颅大小的龙宫明珠。明珠无风自动，莹莹辉光映亮她惊恐的面容——此物价值足以抵她三百趟任务的酬劳，是名副其实的奢侈品。

再推拒便是不识抬举了。杨沭战战兢兢收下那半块精铁，试图再分出一半归还——可方才卫殊絜以灵力切割如削腐泥，她运起本命灵剑劈砍，却只在精铁表面留下几道白痕。

卫殊絜会意，抬手又切下三分之一，望着掌心那块更小的精铁，疑惑道：“这般便够了？”

杨沭猛点头：“绰绰有余！”

待罗熠终于写完报告，抬头只见卫殊絜正在束发，杨沭一脸虚脱地捧着把梳子。他眉头一跳，这丫头何时这般狗腿？凑近细看，却发现那梳子材质非凡，竟是连他都难以辨识的晶石所铸——依稀记得师尊府上有件类似材质的摆件，曾言“价值连城”……

原来如此。

卫殊絜束好发，取回梳子问罗熠：“消息既已泄露，目标想必已逃离燕京。可有新线索？”

罗熠颔首：“最新目击指向燕州方向，未进城，暂匿于荒山。”

“须在入城前解决。需留活口么？”

“不必。李祎能引发百里内情绪崩溃，制造骚乱，严重时可致相互厮杀，危害极大，建议一击毙命。燕州城人口稠密，紧急疏散易打草惊蛇。届时我们将支起屏障，请在他突破前速战速决。”

“李祎……”卫殊絜轻声重复，“与你的名字倒有几分相似。”

罗熠瞥见面露尴尬的杨沭，坦然道：“他曾是靖渊门弟子，算杨沭的师兄，与我也确是旧识。”

裘桉与裘茯这对兄妹，五年前于秘境探索中失踪，半年前始在凡界作乱。他们如何勾结李祎，背后是否还有同党，答案只能从被捕的裘茯口中撬出。

这些本非卫殊絜需要关心。他只需锁定目标，然后执行。大多数时候，靖渊门也会有意识地对他隐瞒些什么。他并不在意。

若事态真的失控，他便有权撕下如今这副与常人无异的表皮，展露更锋利、更具毁灭性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