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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坠崖(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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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袭,持刃!”兴康迅速拔刀,车队立时停止前行,众人皆拔出兵刃将流矢打落,迅速进入战备状态。陆璆方才闪避的及时,那箭未能伤他分毫,可却激起了他的火气,这高家的狗,还真是阴魂不散。陆璆的佩刀乃是一把环首刀,刀身通体玄黑,刀环乃以缠龙为之,朱雀为首,一看便是世间难得的利器。此刀所过之处,势如破竹、锋芒毕露,不是普通贼匪可以抵挡的。对,交手之后陆璆便发觉不对,这些人和之前来追杀的高家死士不是一个路数,进退之间并无严密的配合,虽也有人指挥,但看得出来并不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样子,只是一味凶狠莽斗,感觉像是山中的普通土匪。这些贼匪人多势众,若是被劫的真是普通人家,必然是没什么反抗余地的,可陆璆身边个个都是好手,没多久便将他们都收拾了。

留下的几个活口,被兴康带到一旁去“谈谈心”,其余人都原地休整。陆璆屈膝坐在马车的车辕上擦刀,思绪回到方才看到徽记的那一刻。许鹰的绘画水平和他的文化素养一样不高,照着画下来的图样也如小儿随笔一般简单,但胜在传神。他画的乃是一只鸟,鸟羽拢成手掌状,掌中藏了一只耳,这是常山王族聂氏的族徽。第一任常山王随太祖打天下的时候,为寻个好听的出身,号称自己乃齐玎公后裔,源出姜姓聂氏,因此以神鸟翳为徽,用鸟羽拼成掌中提耳的图样,意为聂。陆璆又将图拿出来看了一会,心里直觉这小娘子应当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只是看她性子,不像是能轻易摆布的,还得想个法子才能让她好生拿出药方来。

“郎君,这些人说不知什么高家,他们不过是这一带的流匪,有人花钱让他们来这里劫道,前日雇主送信说,凡是这五日架青顶柳木马车路过的,财帛行囊都归他们所有,活口一个不留,尤其是女眷,一个都不能放走。”兴康来回禀时,面色略有些怪异,陆璆恰好低头将许鹰的“大作”收起来,是以并未留意。

“这么说,我们是因为这车驾才倒霉的碰上了劫道,和高捷没关系?”陆璆问道。

“是的,之前高捷派来的人,就是能抓到活口也没有这样的软骨头,还没怎么上劲便什么都招了。”

“那花钱买凶的是谁?”

“他们说来的人蒙着面,出手阔绰但穿着十分普通,显然是不想暴露身份。他们做匪只认钱,根本不在乎出钱的是谁杀的又是谁。依属下看,多的恐怕是问不出来了。”

陆璆拍了拍身下的车架说:“看来想查只能顺着这马车了,叫许鹰过来。”

许鹰正检查队伍里受伤的情况,听见郎君召唤立刻小跑着过来:“郎君有何吩咐?”

兴康简单将情况告诉许鹰,许鹰双目怒瞪,黑脸涨的通红,立刻跪下道:“是属下办事不力,误买贼车,请郎君责罚。”

“哎哎起来,贼人有恶念你跪个什么劲。”陆璆不在意的摆摆手,“你好好想想,当时买车有什么异常吗?”

许鹰站起来认真回想了一会才回话:“没啥异样啊,车马行的掌柜人还挺不错的,说他这车马行是平乡本地的老铺子了,传舍的官人都同他做生意,昨日他还往传舍送车来着。”

“往传舍送?送给谁?”陆璆一听传舍眼神凌厉了起来,他有种感觉,这事和那小娘子有关系。许鹰一听,这事他恰好知道,正准备答话时却被兴康抢了先:“禀郎君,是那……常山的小娘子。”

原来,兴康先前派人去盯着聂从犀一行人时,便已经发现大家所用马车十分相似,可他并未将此放在心上,只当是巧合。可方才得了山匪的口供之后才知道,这是圈套。

陆璆面色十分不佳,幸而这时跟着聂从犀的人来回禀,报告了她的准确位置,陆璆立刻点人寻过去,一边赶路一边想,怎么才能化解那晚闯屋结下的梁子,并且从她手里套走贺氏手札呢。然而赶着赶着路,陆璆一行忽都觉得不对,空气中有一丝血腥味。越是靠近目标位置,血腥味越加浓重,陆璆心里暗叹一声不妙,加紧速度赶到现场,只见车架毁损、满地横尸。

“清查现场,小心暗算。”陆璆咬牙吩咐下去,他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难道就这么断了?

不多时,兴康沉着脸来回话:“禀郎君,的确是那位女公子的车队。除了那位女公子和她的侍婢外应该还逃出去两人,其余的都已遭毒手。属下检查过,动手的这些人和之前追杀郎君的人用的武器是一样的,衣料也相同,极可能是高家的死士。”

陆璆眉毛一皱,果断吩咐:“我们的行踪暴露了。许鹰,立刻带人回传舍通知越骑的人,保护好阿樽。兴康带人随我去追,务必要找到聂女!”

追逃的痕迹太过凌乱,虽说此时分散人手有些危险,可陆璆不能确定那狡猾的聂女走的是哪条路,只好将人兵分几路前行,最终跟泽陆璆的只一个兴康。

终于,在夜幕将临之时,陆璆比高家死士抢先一步发现了藏身树上的两个女子。兴康正欲现身,却被陆璆一把拦住。看兴康一脸不解的模样,陆璆语重心长道:“此刻出去,如何能体现雪中送炭的珍贵,必得是紧要关头才能显得我们出现的及时。事后救命恩人再提出些小小的要求,是不是更加顺理成章?”

陆炭看到兴康恍然大悟的样子,轻轻松了口气。兴康并不知晓那日夜探他险些吃亏的事情,见他带回来两个药瓶还以为他一切顺利。陆璆不愿在属下面前丢面子,是以并不好解释他与聂女之间的梁子。无论如何,若按照他的设想,事情应当能顺利推进。于是他二人藏身在附近,留心注意着聂从犀主仆的举动和周围的情况。陆璆自然比聂从犀早些发现死士的动静,可他没想到的是聂从犀如此冷静又如此大胆,居然能利用周围环境做陷阱。还要加一条不怕死,居然敢往山崖下跳,幸亏他出手及时,否则这到手的线索又没了。

话说回到崖边相对的这一幕,若是旁人被这般质问,总是要有一些心虚的。可陆二是谁,自幼便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从不知心虚、胆怯这一类的词该如何写。他理直气壮的对聂从犀说:“女郎,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因这马车之故,我们互做了对方的替死鬼,这算扯平了。可我自有本事从山贼手中逃脱,女郎却被逼迫的跳崖,高下立见,此为一。女郎危难之际是我不计前嫌挺身而出,与你有救命之恩,此为二。”说到这里,陆璆故意顿了顿,见聂从犀仍是一脸平静才接着说:“我审过那伙山贼,他们是故意针对驾着青顶柳木马车的人,也就是说从买马车开始这局便布下了,这是存心要你的命。说到底,我还是受你牵连比较多,白瞎了买马车的钱,此为三。”

聂从犀听到这里,情绪才有些微的变化。如果这人说的是真的,那便不是山匪无差别的谋财害命,而是有人设局要害她。不过她很清楚,想要她命的人是谁,于是并不惊慌,而是沉着地说:“此处山崖向东,其下便是漳水,落入漳水之中并不会丧命。”

“好个胸有成竹。”怪不得这小娘子跳的如此果断,敢情都计划好了,“只是你身边那个武婢去了哪里?”

听他提到甘草,聂从犀心中这才有一点波澜,她干脆道:“若是壮士能将我的婢子救回,救命之恩定当报答。

陆璆笑了,他回头对刚收拾完那两个黑衣人的兴康吩咐了几句,兴康得令,立刻回去寻找甘草。而后他看向聂从犀,轻抬下颚,聂从犀会意,说道:“不知道壮士需要我如何报答。”

“你是常山王的第几个女儿?”

聂从犀一愣,她没想到对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上来就是这样开门见山的对话。她不知道对方掌握了多少信息,但甘草还需要他们去救,或许阳叔也可以借由眼前人的力量去救回来,于是如实回答:“我排行第四。”

陆璆发自内心的舒了一口气,皇天不负有心人,他违逆圣旨离家这些时日,终于找到她了。“常山王第四女,元妻贺氏所出,王甚爱之,于满月时请封灵寿翁主”,这是太常文册中关于贺家后人的唯一记载。他离家之时,那些幕僚皆说应当请来当世所有名医,或是去南疆源头处寻药,寻找手札乃是下策。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谁能保证一个罪臣的东西还能留存于世呢。可陆璆觉得,若真能找到手札,里面必定有最正确的解毒之法。而且都是贺家人,贺太医令的手札找不到,那贺夫人的呢?然而所有的消息都显示,自从贺家获罪后,嫁去常山的贺夫人便一直深居简出,直到病逝。她的女儿灵寿翁主,更是活的悄无声息,从不出席任何王室活动,也少有人见过她的真容。陆璆想要她手里的手札,只能想办法四处探听她的消息。

“原来是灵寿翁主,失敬了。”陆璆做模作样地拱手行礼,腰背却挺得笔直,根本没什么敬意。聂从犀抿唇,不知是月色太凉还是怎的,秀气的面容似乎更加冷淡了。见她没有否认,陆璆接着说:“翁主做得一手好药,想必医术了得,不坠先祖之志吧?”

此先祖当然指的是贺家,听到这话,聂从犀心里大概有数了,她问道:“我只略通药理,照着医书做些药罢了,不敢说医术了得。”

“照着医书便能做出药来,天赋异禀啊。只不过我听闻常山王最宠爱的是王后所出的四翁主,对发妻所出的五翁主一向是不闻不问的。一个不受宠的翁主,忽然出现在王宫之外,还被人设局追杀,不知你的医书从何而来?你,又从何处而来?”

看来这人是有备而来,且是冲着贺家的医术来的。娘亲曾说过,外祖父得罪过的人和他救过的人一样多,就不知道眼前这人属于哪一种了。正当聂从犀在思忖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忽然树林中的异动引起陆璆的警觉,听动静来的人还不少。陆璆利落的抽刀,将聂从犀护在身后,此处崖口无遮无挡,他们无处可避,只能迎战。

然而寡不敌众,在七八个黑衣人的围攻之下陆璆还要护着聂从犀,属实不易。身上的伤口多了起来,体力和血液的流失让他渐渐有些力不从心。聂从犀身上还有些毒粉,可她顾忌着刚救过自己的陆璆,不大好撒出去。看着陆璆渐落下风,她毫不留情的跑到崖边,打算抛开陆璆,独自从原本计划的路线跳下河以寻生路。陆璆见她动作,心里暗骂了一句无情无义的小狐狸,然后挥砍两招,逼退离他最近的两人,接着冲向聂从犀,揽住她跳了下去。聂从犀对天发誓,陆璆脸上有她这辈子见过最恶劣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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