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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再遇(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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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聂从犀以为能平安度过今晚时,忽然远处传来响动,她立刻警觉起来,竖耳倾听,似乎有刀剑劈砍树丛的声音。她抱着甘草的手臂不自觉收紧了些,这些黑衣人又搜到这里,是阳叔出事了,还是那些黑衣人发现有两个漏网之鱼,阳叔那里只是障眼法?也或许阳叔杀了第一波追踪的人,现在来的是第二波?无论如何,必须想办法保全自己和甘草。

“仔细搜……一个活口都不要放过……留意大树……”

听到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聂从犀心下一沉。现在她和甘草所在的这棵树树冠虽大,但将两个人的身形都掩住还是有些困难的,若是那些人搜到这里,必定会发现她们。可甘草现在这样的状态,起身逃跑根本不可能。看着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甘草紧紧皱起的眉头,聂从犀片刻便做出决定,她凑到甘草耳边温柔地说:“大仇未报,不要死。”说完喂了甘草一颗保元丸,然后将伤药取出来放在甘草怀里,扯了些枝叶盖在她身上,力求让她和树融为一体。做好这一切她慢慢从树上滑下来,抬头往上看,确保在树下各个角度都看不见树顶中心藏着的人,这才放心的小心翼翼的往远处走去。大约走出百来步,她发现一片长刺的灌木丛,聂从犀笑了笑,好在是黑夜,趁着还没被发现,且可以做些事情。她估算了一下黑衣人的方位,确保他们追来时必定会路过这片灌木,然后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瓷瓶,一边倒退一边往这些荆刺上洒药。待她踱过这片灌木丛后,这已成为一片见血封喉的毒林。在黑衣人搜到昏迷的甘草之前,聂从犀使出浑身的力气猛踹身旁的大树,尽量发出响动,试图引起那些黑衣人的注意。

“在东边,追!”果不其然,那些人立刻发现这里有异常,都朝着这里奔来。聂从犀拼命的奔跑,手臂和腿都被两旁的枝条刮伤也混不在意,只一边在心里念着“苍苔为北、茂枝向南”,一边努力朝北狂奔。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逃掉,但知道自己跑的越远,甘草就越不容易被发现,活下来的可能性就越大。

闻声赶来的黑衣人共有四名,打头之人毫无防备的踏入那片灌木丛,打算直取目标的性命。可没想到进到灌木丛中不过几瞬便悄无声息的倒下了。随后而来的那人还未反应过来,也踏入这片已被洒满毒药的丛林,自然也将小命交代了。后面来的两人这才发现不对,停住脚步仔细观察。无月之夜本就难以视物,他们本不想打草惊蛇这才没有点火,可眼下这样蹊跷的情况迫使他们不得不拿出火折子。火光一照这才发现,此处荆刺颜色不对,上面沾着粉末,那必然是刚刚发出响动那人留下的。虽然折损了两人,可确定了逃脱者确实在前方,这二人精神一振,细细勘察后避开这一片毒丛,朝着聂从犀逃跑的方向追去。

虽然聂从犀在观里也随师父练八段锦以强身健体,可毕竟只是个小姑娘,怎么跑得过训练有素的职业杀手。很快她就被逼到一处山崖,再往前便逃无可逃了。两个黑衣人因为同伴的惨死,对她略有忌惮,在山崖上呈包围状与她形成诡异的对峙。可其中一人的耐心很快耗尽,他慢慢抽出佩刀,刀身划过刀鞘的声音在这个夜晚显得格外刺耳。当他的刀完全抽出来时,仿佛一个信号,三个人同时动了。

聂从犀今日穿的青莲色襦裙已被刮蹭的看不出原样,为了逃跑方便下摆也已被撕开,山崖上的风扬起,将她单薄的身影吹的好似一只脆弱的蝴蝶。而这只蝴蝶忽然向崖边后退,纵身跃起,似乎是要乘风飘远。与此同时,黑衣人猛烈的刀风也劈向聂从犀所在的方向,想到被毒死的兄弟,黑衣人下手毫不留情,其势似乎是要将这个柔弱的姑娘劈成两半。然而电光火石之间,有第四道身影出现,他的动作比所有人都要快,似一道龙卷风冲至崖边。聂从犀只感觉手臂一痛,有人在她将落之时抓住了她,阻止了下坠之势。她下意识抬起头,有一滴温热猩甜的液体恰好滴在她脸上,她瞪大眼睛,看到了?一双似有星辰落在其中的闪亮眼眸,来人眉眼锋利,两颊却还是少年人特有的软润,他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我救了你一命,你得还。”

这个声音,分明就是那天夜里挟持她的人!聂从犀回过神来,这人既然这样说,定是有所图,看来自己有救了。她拔出一根簪子,狠狠的扎在山壁岩峰间,以减轻自己下坠的力道。陆璆见状笑容更盛,他一使力,竟就将聂从犀拽了上来,气力着实过人。两人站定后,聂从犀才看到,那两个追杀她的黑衣人正和一个瘦高的身影缠斗在一起,那人以一敌二却并不落下风,定然是个高手。

“你跟踪我?”聂从犀整了整衣衫,冷冷地发问。陆璆一噎,这小娘子看着十分柔弱,说话怎么如此冷酷无情,亏他刚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她,陆璆没好气道:“女郎就这样质问自己的救命恩人吗?”

“若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自当感激不尽,可你出现的如此及时,难道只是巧合吗?”当然不是,陆璆在心里回答。其实在黑衣人搜林之时,他也已经赶到了。只是当时兴康未到,他身上又有伤,以一敌四并无完全的胜算,这才没有贸然露面。也亏得他没有露面,这才能有幸目睹聂从犀声东击西、做毒机关的全过程。虽然那天晚上已经见识过这小娘子用药的厉害,可片刻之间便设下这样的陷阱,实在是胆大心细。陆璆见那两个黑衣人片刻毙命时不由的摸了摸后脖子,甚至有些感谢那小娘子手下留情,没有一上来便用如此凶猛的毒药对付自己。

“我出现的及时,还得多亏你们换了马车。”这话倒是让聂从犀怔住了,陆璆看她这样,好心的解释,“我好端端的走在路上,就因为和你用了同样的马车,被山匪给打劫了,这真是匪夷所思莫名其妙。冤有头债有主,我得找你要个说法。”

“你是说山匪将你误认成了我,你受了无妄之灾?”

“没错,我还不计前嫌的救了你,你要报答。”

“那追杀我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那只能怪你得罪的人太恨你,不惜追杀所有相同制式的马车。”

“你说追杀你的是山匪。”聂从犀忽然笑了,“可你看那两个黑衣人,像山匪吗?”

此刻的山崖上,兴康已显胜势,那两个黑衣人虽不是他的对手,但行动间看得出是受过训的。他们突袭时,出手便是要人性命,对财物反而不感兴趣,绝不会是寻常山匪。如此熟悉的武功路数,兴康已确定了他们的身份。

“我一介女流,不比壮士行走江湖阅历丰富,哪里能惹的死士苦苦追杀,焉知不是你的仇家找错了车,殃及我这个无辜。”聂从犀在“壮士”二字上加了重音,意在提醒陆璆,她已知道他是谁了。

这话倒真是说对了。因着前一日的暴雨,往常山去的路只剩下翻山走东召这么一条,陆璆一行自是不能例外的。只不过山间大道曲折小路如肠,便是同时行走也难以遇见,而陆璆和聂从犀恰巧一个在南一个在北。那陆璆是怎么知道聂从犀这里有难又及时赶到的呢?这还得从陆璆进山开始说起。

原来昨日兴康将偷看传舍簿子打听聂从犀来处的任务交给了许鹰,许鹰倒是勤勤恳恳去办了,本想着一早向陆璆回禀的,可因为突然出发的事忙的不可开交,一时间便没有顾上。直到车队出发才稍闲下来,策马至陆璆身边准备详说。陆璆这时已不像昨日那样气不顺,冷静下来觉得自己夜探暗查一个小娘子,总归不十分光彩,于是喊许鹰进马车密谈。

“属下偷偷看过了,他们登记时用的是常山卫尉的铜传,从河内方向来,往常山王都去,别的并未详写。按说卫士的传符该是木制,所以他们定是有要务在身,才被授了铜传。”

要务,听到这两个字陆璆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身影,看来那小娘子身份并不简单。

“属下还打探到,他们一行共十四人,主家是个娘子,听说其余人对她颇恭敬,言称“女公子”,应当是宗室王公或有爵之家出身。卫士有七名,余下的应当都是家仆从人。我看那家仆中有几人下盘极稳,定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何止家仆,她身边的女婢都是会武的,晚上还在屋里放迷香,活的比谁都小心。

“只是这女公子的身份没打探出来,按说入住传舍都是要登记的,可她却只留了徽记。属下想找传舍的啬夫套些话,不过他警觉的很,说了一堆啰嗦的废话,就是不透露常山那行人的具体来历,甚至还颇有些忌惮的样子。属下不认得那徽记,肯定不是咱燕地的,但是属下偷描了一份,请郎君过目。”

许鹰出身行伍,有些事情不如阿樽清楚也正常。世家贵族皆有族徽,在外行走时常以族徽示人,以彰身份。这世上大大小小的家族甚多,便是他也不能将这些族徽一一记住。不过有了族徽再找到出处就容易了,他夸了许鹰一句,接过图样来看。

这徽记如针刺般扎的陆璆瞳孔一缩,他手指不自觉的用力,将纸张捏得皱起。这世上的事有万千,人有百结,有时偏就是那样凑巧,他霍然起身冲出车外,对兴康高喊:“我要知道常山那伙人现在在哪,快!”话音刚落,一支飞箭如电般“咻”的一声从树林中射出,恰落在陆璆方才露头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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