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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75(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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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很罕见的情况。按理来说,科技都发展到能够飞跃太阳系的阶段后,第一代执行者的意外死亡,姑且还可以说是天灾人祸等多种意外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即便如此,也儿戏得有点不可思议了——但第二代执行者的死因还是这个,这就有点过分荒谬了。

或者说,这并非天灾,纯属人祸?

同日,原任主脑专项研究组三组副组长施鹰,临危受命,走马上任,成为第三代执行者,同时负责调查第二代执行者何心的死因。

第175章施鹰原来这就是“遗憾”。

严格来说,施鹰接手执行者的位置这一流程,走得没有那么标准。

毕竟按照人们最初的想法,执行者必须从幼童开始选拔,这样,才能有“执行者与主脑从小到大朝夕相处,与主脑亲如一家,人类对智能生命体产生约束力”的效果。

但架不住施鹰此人过分根正苗红,自身过硬。除去年龄偏大之外,她竟然能完美吻合主脑选拔执行者的所有条件,且优秀程度遥遥领先,一骑绝尘:

她是个已经加入了执行者团队的成年人,和幼童比起来,多一份“不用花时间重新培养”和“不必担心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省心;她的养母是施芳泽,又与何心相处多年,不必担心她加入天天在那里担心“主脑万一对人类不利怎么办”,过分未雨绸缪的家伙们的阵营,给主脑添乱。

最重要的是,她头脑好,行动力强,兼具犀利的眼光和沉稳的态度,在第二代执行者因同样的理由牺牲,可能会给主脑造成过分强烈的冲击的当口,也只有这样的人选,能够安抚悲痛不已的主脑,同时还能深入调查第二代执行者的真正死因。

综上所述,原任主脑专项研究组三组副组长施鹰,就这样实现了三级跳,省略了副转正、熬年限、多岗历练等所有程序,一步登天,接过了何心的担子,成为了第三代执行者。

而施鹰也果然没有辜负所有人的期望,在刚上任的第一天,便雷厉风行地调查出了何心的死因,哪怕把她的上任仪式和交接工作等零零碎碎的杂务一同计算进来,耗时也不超过二十四小时:

“第二代执行者是被她的丈夫谋害的。”

“近年来,在新蓝星上,认为‘主脑过度智能化会导致人类陷入智械危机’的人越来越多;随着第一代执行者的突兀去世和第二代执行者过分意识流、哲学化的作风,这些人认为,执行者之位形同虚设,主脑已经在逐步脱离人类的掌控。”

人如其名,施鹰是个相当沉稳的人。

尤其是当她用那双锐利的蓝色眼睛死死盯住对方的时候,那种潜藏在人类本能里的、“被猛兽盯上”的恐惧感和由此而生的求生心,就会压倒一切,令人毛骨悚然,噤若寒蝉。

因此,哪怕施鹰接下来说的事情,再怎么骇人听闻、丧心病狂,室内竟然也没有半点多余的声音,连大喘气声都没有:

“拥有相同或相似想法的人聚集在一起,成立了‘反主脑同盟’,在生活和工作中利用各种方式规避主脑的参与,或尽量减少主脑对他们的影响。何心的丈夫就是反主脑同盟的人。”

“在第一代执行者意外去世后,主脑便已经改良过了各项监测设备和辅助仪器;在第二代执行者做出提前引退的决定后,我便将提案递交了上去,请求主脑进一步研发能够减轻生育痛苦、降低分娩风险的药物和器具。”

“但以上所有保险措施,都要去‘使用’,才能够生效。何心的丈夫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将能够实时监测胎儿和母亲的各项指标并自动施药的仪器关闭了,选择手动注射并调整了部分参数,让镇静剂注射过量,最终导致何心呼吸衰竭,心搏骤停,缺氧死亡。”

立时便有人发出质疑:“他这么轻易就得手了?不是说主脑的监控遍布新蓝星的每一个角落吗,不是说主脑能够在一切犯罪活动发生的下一秒,就将犯罪分子捉拿归案吗?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主脑却没能第一时间察觉,甚至要执行者专门成立调查组,才能查明真相?”

施鹰冷声道:“因为就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我们无法完全摆脱古地球时代的影响。”

“古地球时代的科技,不曾将‘女性生育危机’作为重点课题解决,于是第一代执行者便死在这件事上,直到我正式提出、立项,此事才得以进一步研究完善。同样,古地球时代的社会制度有疏漏之处,于是何心的丈夫作为她的‘配偶’,其权限是在主脑之上的,自然可以利用这种不是bug胜似bug的问题害死人。”

在临时成立的调查组陈列出所有的证据,经确认无疑,下达“即刻捉拿嫌疑犯”的命令时,主脑一反常态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施鹰无意间往主脑的后台瞥了一眼,神色微怔,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后,她才对主脑询问道: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这是在核查新蓝星所有的婚姻档案,是否存在‘利用配偶身份之便进行婚内谋杀’的疏漏吗?”

主脑的运算力果然强大。在短短数分钟内,它便将所有的档案都归纳整理了一遍,然而结果却不算乐观。

或者说,太乐观了,它之前的监控和防护果然无懈可击、滴水不漏,便衬托得眼下再度经受生离死别之痛的主脑的处境格外悲观:

“已核查完毕,这的确是新蓝星上第一起未能被我及时阻止的婚内行凶。原来,不是我之前做的不好、有所疏漏,是这次的意外实在出人意料、惨绝人寰。”

“可为什么这些痛苦,都要降临在我的身上呢?”

在经受了如此巨大打击的主脑面前,就连素来行事风格雷厉风行、说话一针见血得恨不得能戳死人的施鹰,都不得不放缓了语气,试图安抚主脑:

“因为世界上所有的事物,都是在‘存在漏洞——未能察觉——酿成大祸——亡羊补牢’的模式下,螺旋上升,发展进步的。”

“人类一开始对你不曾抱有戒心,于是‘反主脑同盟’便未能发展起来,你自然能够监控到新蓝星的每一个角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你的能力展示得愈发全面,人们对你的强大便愈发畏惧,在‘反主脑同盟’的组织里,专门针对你研发的各种物品和全新技术层出不穷。”

“你要面面俱到,滴水不漏,但他们只要集中全部注意力,攻击你最脆弱的这一点就行了。他们可以失败无数次,但你只要失败一次,你失去的,便是他们最乐意见到的。”

主脑又沉默了很久很久,才终于缓缓道:“我明白了。”

人类的一生,大抵都是先甜后苦的。

在作为软弱无力的婴幼儿的时候,是父母或者公共财政的供养让人长大;等到成年后,便要投身于仿佛一眼望不到头的辛勤劳作中,搞不好还要陷入“上有老下有小”的困境中,一干就是几十年,唯有死亡才能让人解脱出来。

主脑是被人类创造出来的产物,就连它的思考方式,都是自人类处习得,于是,它也自然而然拥有了人类这般先甜后苦的命运:

它在第一代执行者充满鼓励、期待和爱的目光中诞生,又在第二代执行者的进退两难、犹豫不决中,知晓何为困顿、软弱、混乱和恐惧,进而便要在执行者们一而再再而三的离去中,学会何为“遗憾”,因为它每次都只差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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