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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施莺莺的面容,就好像能够从这张绮丽得近乎非人的脸上,看见自己生还的希望似的。这目光实在太直白、太灼热,甚至旁观的主脑都受不了了,不得不出声呵斥提醒:

“你说话啊,谢北辰!你光看着她有什么用?她又不会读心术!”

谢北辰可疑地停顿了一下,随即他踉跄了一下,不知是主脑把他给强行推出去的,还是他不适应这具无形的躯壳而造成的失误。

总之,他就这样半跪在了施莺莺面前,抬起头来仰望着施莺莺的时候,漆黑的眸子里竟似闪过一点水光,又痴痴唤了一声:

“莺莺。”

“我真的……好怕啊。”

施莺莺原本都要把注意力转移到主脑身上了,却在听完这句话后,缓缓地将目光投向了谢北辰,投向了她名义上的兄长、虚拟世界里的爱人与现实中的盟友,神情悲喜难辨:

“别怕。我一定会去找你。”

主脑旁听这两人对话的时候,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不管它再怎么分析这句话,得出来的结论都是“谢北辰在求饶,施莺莺说要给他收尸”,已经抛弃了感情代码的它,是无论如何都体会不出,蕴藏在这句话里的,是何等可怖的、沉重的分量:

人一定在求饶和后悔的时候,才会说“痛”吗?

还是说,世界上有这样一种人,明明怕得要死,却依然能够为了某些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是一边哭着喊着“我不想死”,一边头也不回冲向战场慷慨赴死的傻子?

就这样,已然半废弃的科研所里,出现了相当神奇的一幕。

不管是主脑,还是它那七零八落的护卫队,抑或者是长老院与机甲学院,乃至施莺莺本人,都不曾阻拦谢北辰的任何话语,几乎整个新蓝星上,有能力注意到这里的人,无不屏气凝息,只为了观察他会说什么:

他是要动之以情吗?毕竟他与施莺莺之间的交情非比寻常。而且施莺莺是个重感情的人,从这方面入手,给施莺莺卖个惨,说“你别和主脑杠了就算是救我一命”,也不是不行。

他或许会晓之以利?毕竟如果主脑真的要和施莺莺和解,那么施莺莺能得到的钱财和权力,绝对比她原本仅仅作为“谢成芳的女儿”能得到的,要多得多。

可就在这万籁俱寂的万人瞩目下,谢北辰突然哭了。

他哭得那么凄惨,仿佛一条被主人千娇万宠地养了一辈子的狗,从小狗变成老狗,一直都很幸福,却在临死之前,被残忍无情地扔出了家门,任其自生自灭似的。

要不是他现在整个人都是半透明的投影,按照这个哭法,早就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了,真真是声噎气短,半点形象也不顾:

“我本来……不是这么想的。”

“我一直在说服自己,要是你成功了,就会有很多很多人爱你,整个世界都会臣服在你的脚底。你会拥有许多许多的财富和许多许多的爱,到那时,你忙着应付这些更令人着迷的东西和人,都忙不过来,也就没空为我伤心了。”

“我一开始想,若真能这样的话,我身死无憾,可终究……我也会害怕,我也有私心,我还是想让你记得我。”

“对不起,是我没出息。”

——谁不会害怕呢?求生是人之常情。

他哭得像一条不停摇尾巴的小狗,呜呜咽咽地抓住施莺莺的衣袖。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小狗不光怕死,更怕被丢弃,但已经在历练场里度过了无数个一生的老狗,是肯定不会再怕这些鸡零狗碎的东西的啦。那么现在的老狗,最怕的是什么呢?

莫过于功亏一篑。莫过于事败垂成。莫过于后世人千百代、史书上千万年都要含着血泪写,“我们本来可以成功”;莫过于史书上、传说里,人尽皆知,口口相传,“她本来是一代明君”。

——谁不想成功呢?反抗是人之本能。

于是他仰着头,痴痴地望向施莺莺,连带他说话的语调,都抛却了那些虚假的世界里的“绿茶”伪装,抛却了所谓的“可靠”的形象包袱,只余下最本质的、最原始的祝福和执念,一字一句里都是沉甸甸的感情:

“但是我又想,如果成功了的话,我的莺莺就可以生活在更好的世界里。”

“她可以不必再躲避追杀,可以不必再伪装自己、提心吊胆地生活,她可以得到她本该拥有的一切——财富、名声、权力、家人,所求皆允,应有尽有——那么就算再害怕,我也会这么做的。”

“归根到底,我只是想……在现实世界里,再见你一面而已,莺莺。”

“原来你现在是这个样子……”

他的话音未落,主脑便迅猛如饿虎扑食般,掐断了他的影像与音频!

毕竟主脑就是再怎么没感情,像块木头,但是在古往今来所有的作品中,类似这种风格的话语,都是出现在“主角决意赴死牺牲”之前的,它必然不能让这面flag竖起来——

但是已经晚了!

谢北辰在虚拟世界里学到的东西,实在太杂了。

总而言之,他不光学到了“想要得到爱人的偏爱就要学会装可怜”这种没用的、杂七杂八的东西,更学到了谢成芳和施莺莺这对母女一脉相承的行事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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