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相赏莫相违二(第2页)
好像是为了尽快达成目的一般,接下来几天赵祾都早出晚归,要将原定一月的事情都赶在几日之内安排周详,所以我只有在每日很早或很晚的时候,才能见到他。
他不在,因为身上还绵软无力,我便只能看看医书打发时间,还找了一具假人来练手,除此之外,便是继续画那日的芙蓉花。
登山至半山腰差点跌下去的事,一时半会是想不明白的,我决定先放在一旁,待日后再看,如今我决定先好生钻研医术。
原本还没觉得有什么,但当我在屋中待了三日,终于发觉有些闷得慌,方起身想去外面走走,赵宣就跟了上来:“少夫人大病初愈,不宜劳累,有什么都跟我说就好。”
“没什么事,就想出去转转,你去歇着吧。”
他听完,非但没去歇息,反而又道:“我近日在看,在看那本《针灸甲乙经》,有些问题想请教少夫人。”
“你开始看医书了?”这事倒叫我有些意外,但一想平月最近确实在读这个,他又与平月走得近,也可以理解,于是我道:“好呀,那去书斋吧。”
虽说是请教,但赵宣没什么经验,问了好些呆傻的问题,我怀疑他原本就不是想找我请教什么,但他必然不会平白无故地编出这么个理由来绊住我,那么,究竟是为何呢?
我试了几次,直到他满头大汗,我才道:“你压根就没看过这本书,对吗?是有什么事不方便和我说吗?”
见被我戳破,赵宣面露尴尬,但仍嘴硬着不肯说实话,我摇摇头,也不多劝:“不着急,你想好了再说也不迟。”
我到府门前时,赵宣追了上来,我等着他说话,他却还是嗫嚅着,找了更多拙劣的借口,我只能问:“是不是赵祾说了什么,或是吩咐了什么?”
他低下头不言语,我便知道了答案。往外走了刚没几步,就又被他拦了下来。
我叹口气:“到底是要做什么?”我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事情,但毕竟又不是赵宣的问题,我实在是有些没脾气了。
约莫是看瞒不住了,赵宣便咬咬牙,当先朝我行了个礼:“少夫人恕罪。主子有吩咐,他不在的话,您最好还是……若您想去哪里转转,可以等主子回来,他会陪着您去。”
搞了半天,绕了好大的弯子,最后却听到这样一句话。
“他这是要做什么?”
赵宣头埋得更低:“主子没告诉我们,我也不大清楚。”
“若我偏要出去呢?”
赵宣又朝我行了个礼,语气却毫不动摇:“虽然少夫人平日里待大家都很好,但主子有令,不可让您踏出一步,亦不可让外人踏入一步,否则便要问罪,宣也只好得罪了。”
话听到这里,我总算明白了,虽然他此举乍看也算合情合理,但其中暗含之意我再清楚不过,为了不再出那样的事情,他便直接选了最极端的方式。
外面的人若要做什么,也同样只有强闯一个选择,而只要他们还在意名声,就必不可能明目张胆做这等会落人口实之事。
我一直觉得自那夜之后他变得有些反常,但直到此时,我才发现他竟是这样想的。
从前听伍爷爷说荆台这一支赵氏的故事,曾听他讲过一桩奇案。
闻说赵氏某任家主与夫人婚后两人伉俪情深、如胶似漆,那位家主深爱他的夫人,给了她自己能给的一切,到此处本该是一段佳话,伍爷爷讲了大半,我都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只当个圆满故事听听,但他既然说是段奇谈,那必然有不一样的地方。
几年后,家主却开始怀疑自己的夫人与外男私通,整个人变得患得患失,后来更是将她幽禁了起来,世人从此再也未见过那位女子。
我当年听闻这件事有些惊讶,不过因为这事太离奇了,于是我也只当是个听过即忘的故事,从未上过心,也未当真,谁知道如今虽然情况不大一样,但好似隐隐被我自己撞上了……
我想起他那日看平月的眼神、想起他攥了几天几夜都不肯放开的手,又想起今日赵宣说的话,只觉得自己像被人在数九寒天浇了一桶冰水,从头一直凉到了脚。
这何尝不是一种胆怯,他不再相信自己,也不再相信我,原来他近些日子的沉郁与阴冷均是来自于此,我怎么才发觉。
他从前不是这样的。
那夜我做了个离奇的梦,又叫我尝到了一次被魇住的滋味。只能说它身为一个梦,实在是太详实细致了,叫人脱不得身。
梦里起先是那场雨夜的重现,而后到了眼下,在梦中我与赵祾就他那看似保护,实则软禁的行为大吵了一架,他自然是不愿收回这命令,而自那之后,他像故事里的先祖一样,将我同外界的联系全部切断了,连平月也被他派去了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