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气袭人知骤暖二(第2页)
说起他与赵家的缘分,也要提到上一辈。赵祾的父亲当年命悬一线,闻说也是他给救回来的。只是人虽救了回来,却没有再恢复的可能,因此现下他每次途径荆台,都会来帮父亲再瞧一瞧病,然后会一会老友。
他云游天外,行踪不定,最是神秘,这次到荆台也不知停留多久,这等贵客,又对赵氏有救命之恩,让我实在有些惶恐。
赵祾将此事告诉我的时候,医圣已经在赵应辙的院内等着我们,听闻他的脾气很怪,我手心捏着一把汗,和赵祾一起去父亲的院子里见他。
推开门时却见得一幅完全没料到的闲适场景,父亲的轮椅停在葡萄架下,那位传闻中的医圣背对我们在石桌旁坐着,手边搁着一盏茶,上次见过的那小厮静立在父亲身后。
岑景明听到声音回过头来,见到我,似有讶异之样。
他看起来比实际的年纪要年轻不少,许是整日在药田里风吹日晒,我爹脸上已有不少皱纹,赵祾的父亲也因病消瘦憔悴,将他们同岑景明一起比较,会让人觉得好似不是同辈,这位医圣甚至称得上风流倜傥。
我和赵祾行过礼之后,岑医圣直截了当地问我道:“你说说看,赵家主如今的病,要怎么治为好?”
我委实没想到他如此开门见山,像私塾里的先生一样第一句便是提问,我这点医术在他面前委实是班门弄斧,这一下,直接呆了,正想着总不能说“静养,饮食清淡,不能劳心费力”这一类的废话,还未措好辞,就被他打断了:“不必想了,一看你就没甚想法。”
他看着我皱了皱眉:“阮二怎么养出个这么不成器的女儿来?”
我爹在家中排行老二,因此他称呼爹爹阮二也可以理解,但这毕竟是我爷爷才敢叫的称呼,放眼整个天下,能这般称呼我爹的人也不多,他这样叫,让我有些不满。
但他这话却让我一下窘得不行,虽然他的态度略显倨傲,但我身为阮氏族人,又确实给家中丢脸了,于是不满与窘迫轮番在我心中交战,我只能行礼道:“晚辈不才,请医圣赐教。”
他朝我挑眉:“赐教?我不给常人赐教,除非你拜师。”
我被他话中的跳脱弄得再次愣住,以前谷里遍地都是医师,也不在乎这些礼不礼的,所以我没有正式拜过师,像吃百家饭一样,东学一点,西学一点。
一旁的赵应辙打了几个手势,我这些时日已跟着赵祾学了一些与父亲交流的方法,但他的动作太快,我还没来得及看清就结束了。他身后的小厮作了个揖,道:“家主想同医圣说:不要待小辈太严苛。”
医圣哼了一声,道:“我严苛吗?我又没逼着她拜师,不想拜就不拜。”
他这样说,我转而想到能拜医圣为师,似乎也不亏,这就跪下磕了个头,淡然叫了句:“师父。”
岑景明约莫是想着就逗我玩玩,却没想到我是个实诚人,这便真的拜师了,不免看着我陷入了沉思。旁边的赵应辙见我们这样子,笑得都咳嗽了起来,赵祾忙上前替父亲顺气,父亲不咳了之后,依然盯着我们笑,可惜他不能说话,否则此时指不定会怎么取笑那位医圣。
岑景明皱了皱眉,内心似乎很是挣扎,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道了句:“起来吧。”
这是认下了?我有些疑惑地去看父亲,见他笑着向我点头,我就站了起来,知道此事已经妥当了。
就这样,我似乎、好像、或许成了脾气古怪的医圣岑景明唯一的弟子。
此次他来荆台,本是应赵祾的邀请来为父亲诊病,但因着出了计划外的状况——收了小徒我,因此待得比以往更久。赵祾就差人在府内专程收拾了一处更大的院子,就在挨着父亲“漪心园”的“正一居”内,方便他没事去找父亲喝茶下棋。
外间都传医圣是个古往今来头一等的怪脾气,相处下来我却觉得传言夸张了些许。多半是因着他不喜虚与委蛇,所以这才叫人传出许多怪癖。
平心而论,但凡有能力的,哪个没点怪脾气?师父他老人家顶多算是没什么耐心,教徒弟也没头没尾的,平日里什么都只教一遍。大多数时候一遍我就能懂,偶尔需要他讲两回,若两回还不明白,他便烦了,打发我自己回去看书,再不给讲。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堂堂医圣到现在只有我一个徒弟了,因为他实在是不适合当师父,他自己对此也很有自知之明。
拜过师,又因之前被他问得哑口无言的窘迫时时浮现在我心头,我学医自然认真了不少。其实我天资不错,他教得很是轻松,看上去对弟子我还算满意。
我觉着他的满意一多半是因为我没有烦得他忍不了,否则他定然要把我逐出师门。
平日闲着也是闲着,岑景明便一边说什么“古来纸上谈兵,都是大忌”,一边打发我去找病人来瞧。
那种症状刁钻的病人一时半会儿也找不着,我便时不时去赵氏的校场走一圈,替族中子弟看看小伤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