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习惯(第2页)
她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陈述天气。江临舟没再多问,只点了下头。
还有一次,她提到妹妹最近闹情绪,不肯练琴,被送去外婆家避风头。
“她小时候比我黏我爸,现在长大了反而跟我妈像。”她说完这句,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挺麻烦的。”
语气还是那样不温不火,只是把近况说出来,并不期待回应。
江临舟听着,也没多插话,只是把她说过的内容默默记下。
他们的相处节奏像每天两班固定路过的车,在同一条线上,偶尔并排而行一段,过了点就各自散开。
谁都不多等谁,也没人刻意快走一步。
但这两分钟的交会,成了每天最不费力的一场对话。
唐屿的身影并不常出现,但每次出现,话都不多,却恰到好处。
有一天下午,他刚坐下不到十分钟,琴房门被轻轻推开。
唐屿走了进来,没寒暄,径直站到琴边。
江临舟正在练勃拉姆斯《第一钢琴协奏曲》的第一乐章中段,那组旋律是第一次回到主调的地方,密集的和声层层推进,像在陈述某种愤怒的信念。
他刚弹完,唐屿便开口:
“停一下。”
江临舟松开手,往旁边让了点。
唐屿低头看谱,在第十页的某行旋律上用铅笔轻轻画了三段虚线,然后说:
“你这里的尾句收得太急了。每个小句都很用力,但像是三个人在分别说话。”
“你要让这几个小句连起来,就像一个人,在起承转合里说完一句整的话,而不是站着吼三遍口号。”
江临舟低声应了句:“好。”
唐屿没再讲别的,只把谱子合上,说了句:“你试着唱出来。”然后便离开了。
第二天开始,江临舟不再直接下指,而是先用轻声哼唱的方式练那段旋律。
不是去唱音高,而是模仿语言语调。
他发现原来自己过去每一小句都像是起点,从头带满情绪;
而当他试着用“说话”的语气连起来时,才意识到哪一段该往下走,哪一段该留空。
就像走一段楼梯,过去他每一级都踩满了,现在他试着把几步连成一气,才开始听见句子真正的重心。
陈雨薇没有再来那间琴房。
那天之后,她像是刻意避开,又像只是时间表刚好错开。
从此再没有在琴房区碰到过她。
两人只有在唐屿偶尔安排的联合课上会见。
她每次都来得很准,走进教室时步子不紧不慢,身上挂着习惯性的淡香水味。
清浅,不张扬,像她的人一样。
坐在钢琴边,她姿态始终挺直。眼神落在谱面时带着一种不容干扰的专注,仿佛只把整个教室当作一个训练场。
唐屿讲到和声分句,她会迅速翻到相关页码,在下方空白处用蓝黑墨水细细记字,不带涂改,也不留草率笔迹。
江临舟偶尔从旁余光望过去,能看到她写得极整齐的字,一笔一画都像写给别人看的。
课间只点头打招呼。
没有寒暄,也不回避。像是一种恰好符合礼貌分寸的距离。
在唐屿偶尔安排的片段练习中,他们会轮流弹奏,互相聆听。
结束后,偶尔也会就某个句子简单交换意见,语气平静,措辞专业,始终围绕音乐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