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楼听风雨(第2页)
他说完便不再给季桓劝阻的机会,拿起铠装,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季桓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动。他知道,吕布正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为他,也为他们这个刚刚建立的脆弱政权去构筑一道最坚固的武力屏障。而他则必须在这道屏障之内,去处理那些比刀剑更伤人的人心与权谋。
……
州牧府的大堂之内,气氛微妙而紧张。
陈登父子与曹豹作为“有功之臣”,被安排在了最显赫的客位。而高顺、张辽、陈宫等人则分列左右。
季桓缓步走入大堂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他没有去看任何人,只是径直走到了那个空悬的主位之侧,那个属于他自己的位置上。
“主公已率军出城,清剿张飞余部。临行前,特命桓代为主持今日议事。”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堂上所有的呼吸声。
堂下诸人神色各异。陈宫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他知道季桓身体孱弱,更知道今日之议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季桓的目光首先落在了曹豹身上。
“曹都尉,”他的声音不带波澜,“此番里应外合,当记首功。主公有令,擢曹都尉为偏将军,仍领麾下丹阳兵,负责下邳城防诸事。”
“偏将军”!
这三个字一出口,曹豹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他本是都尉,虽手握兵权,却终究只是个普通军官。而“偏将军”乃是货真价实的将军名号,这无疑是一场天大的封赏!他立刻离席下拜,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狂喜:“谢主公擢升!谢先生!豹,定为将军效死!”
然而,季桓的下一句话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他所有的热情。
“不过,下邳乃徐州治所,干系重大。为策万全,主公已命高顺将军率陷阵营协防。城中兵马调度,还需高将军与曹将军多多商议才是。”
曹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刚刚还在为“偏将军”的头衔而心花怒放,此刻才猛然回过味来。擢升是真,但削权也是真!让他“负责”城防,又派来一个高顺“协防”,所谓的“商议”不过是让他这个新任的偏将军从此一举一动都要看高顺的脸色。他名义上升了官,实际上却被套上了一层更紧的枷锁。
他心中又惊又怒,却不敢有丝毫流露。他看着一旁面沉如水的高顺,只能将那口屈辱的恶气硬生生地咽了下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高将军威名,豹,素来敬仰……”
季桓不再理会他,目光转向了陈登父子。
“陈圭公,元龙先生,皆是徐州之望。”他的语气变得郑重了许多,“主公欲奉陈圭公为上宾,凡徐州军政要务,皆需向公请益问计。”
这个任命合情合理。陈圭起身,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算是接受了。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陈登身上。这位徐州士族年轻一代的领袖,才是这场权力重新分配中最关键的砝码。
季桓看着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至于元龙先生……在商议先生的任命之前,桓,想先与诸位商议另一件事。”
他环视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是关于南面,袁术之事。”
此言一出,大堂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陈宫的眉头立刻紧紧地锁了起来。他出列一步,沉声道:“我军初定下邳,根基未稳。此时提及袁术,莫非是……要履行当日之诺?”
当日吕布兵临下邳城下时,季桓曾遣使许诺,事成之后,愿将下邳、东海二地献与袁术。此事,前来议事的诸位皆已知晓。
曹豹与陈氏父子闻言,脸色皆是微变。他们是徐州人,若吕布真的将徐州拱手让人,那他们这些“功臣”,岂不成了引狼入室的千古罪人?
季桓的目光在陈宫脸上停驻了片刻,他知道,这正是自己需要的效果。他要的不是一个简单的命令,而是一场所有人的“共谋”。
“公台先生言重了。”季桓的语气平静无波,“下邳与东海乃是徐州的腹心与门户,岂能轻与外人?昔日之盟,乃克敌之权变;今日之事,乃安邦之大计。主公肩负徐州存亡,断无以社稷基业奉他人之心。想那袁公路亦非蠢人,当知此中利害,未必会执着于一句空言。”
这番话虽然冷酷,却也是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实。
陈宫的脸色稍缓,却依旧忧心忡忡:“话虽如此,但袁术坐拥淮南,兵精粮足,素来睚眦必报。主公若公然毁诺,他必将提大军来攻。届时,我军新得徐州,人心未附,又北有袁绍、东有刘备残部,若再与袁术交恶,恐将四面受敌,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