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第1页)
夜里的蝉鸣又起了,比傍晚更清亮些。沈怸和温叙果然来了,还带来了几瓶冰镇的啤酒和法国建筑师送的巧克力。民宿的院子里摆着张矮桌,西瓜、绿豆汤、啤酒摆了满满一桌,蝉鸣和笑声交织在一起,像首热闹的夏夜歌谣。
“这组蝉画太绝了,”沈怸翻看着林漾的画稿,指尖划过蝉翅的纹路,“比我在昆虫博物馆看的标本还有灵气。”他看向温叙,眼里带着点狡黠,“要不我们把老街区的路灯设计成蝉的形状?晚上亮起来,像只发光的蝉停在树上。”
温叙无奈地摇头:“你又想一出是一出。不过……”他拿出速写本,飞快地画了个草图,“做成可拆卸的装饰灯倒是可行,白天收起来不影响风貌,晚上亮起来有夏夜的氛围。”
念安立刻凑过去,拿出自己拍的蝉蜕照片:“温先生,您看这蝉蜕的纹路,能不能做灯的镂空图案?透光的时候肯定好看!”
林漾和江辞坐在旁边,看着他们热烈地讨论,手里的啤酒杯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月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把碎银。
“法国建筑师说,”江辞凑近林漾的耳边,声音压得很低,“他想在巴黎的老街区复制一个‘老街角落’,连馄饨摊的位置都想照搬。”
林漾笑了:“那张阿姨可要收版权费了。”他仰头喝了口啤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微苦的回甘,“其实他复制的不是街景,是我们守着的这份‘慢’吧?”
江辞没说话,只是握紧了他的手。远处的蝉鸣不知何时变得温柔,像在为这份默契伴奏。沈怸和温叙还在讨论设计图,念安举着相机拍他们认真的侧脸,张阿姨和王师傅坐在藤椅上打盹,蒲扇还在手里轻轻摇着。这画面像幅流动的画,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舒服得恰到好处。
夜深了,客人们渐渐散去。林漾和江辞收拾着桌子,蝉鸣依旧在耳边回响,却像是成了背景音,衬得彼此的呼吸格外清晰。江辞突然从背后抱住林漾,把脸埋在他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有松墨的香,有薄荷的凉,还有属于夏天的淡淡汗味,混在一起,是让他心安的味道。
“累了吗?”林漾反手抚摸着他的背,能感受到他肩胛骨的轮廓,比年轻时清瘦了些,却依旧坚实。
“有点,”江辞的声音闷闷的,“但很踏实。”他直起身,牵起林漾的手往画室走,“带你看样东西。”
画室的画架上,不知何时多了幅画。画的是夏夜的院子,藤椅上放着两杯没喝完的啤酒,矮桌上的西瓜还剩半边,月光在青石板上画着温柔的弧线,而画面的中心,是两个依偎的身影,被槐树的影子轻轻拥抱着,看不清面容,却能从姿态里读出化不开的亲昵。
“什么时候画的?”林漾的声音有些发颤,指尖轻轻拂过画里的影子。
“你昨天改画的时候,”江辞从背后环住他,下巴抵在他的发顶,“看你趴在桌上的样子,突然想画一幅‘我们的日常’,不用技巧,不用构思,就把眼里看到的画下来。”
画里没有华丽的笔触,没有刻意的光影,只有最朴素的真实,却比任何精心绘制的作品都更动人。林漾想起这些年的相伴——巴黎的雨夜,老街的初雪,樱花下的相拥,蝉鸣里的相守——原来所有的瞬间都被悄悄记在心里,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化作了画布上的永恒。
蝉鸣还在继续,像首没有结尾的歌。林漾靠在江辞怀里,看着画里的自己和他,突然觉得语言是多余的。有些相守,不需要说出口,就像蝉会在夏天鸣叫,向日葵会朝着太阳,他们会在彼此的目光里,慢慢变老,却永远年轻。
画布上的永恒,从来不是定格的瞬间,而是在岁月里不断生长的温度。就像这夏蝉鸣彻的夜晚,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温柔得没有尽头。
秋枫染透时的回望与画筒里的流年
重阳的风带着凉意掠过老街,社区美术馆后院的几株枫树正红得热烈,叶片像团燃烧的火,落在青石板上,铺出条通往画室的红毯。
赵念安背着半旧的画筒,踩着落叶走进来,靴底碾过枫叶的脆响,在安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林叔叔,江叔叔,我从西北回来了。”他把画筒靠在墙角,额角还带着旅途的风尘,眼里却亮得像落了星,“温先生说我画的窑洞速写能单独出本画册,沈先生已经联系好出版社了!”
林漾正坐在窗边整理旧画,听到声音转过身,指尖还捏着枚褪色的书签——那是二十年前江辞在巴黎给他寄的,上面画着株小小的向日葵,纸边已经卷了毛边。“回来就好,”他笑着起身,接过念安递来的特产包,“张阿姨昨天还念叨你,说要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荠菜馄饨。”
江辞从库房出来,手里抱着个沉甸甸的木箱,灰尘在从窗缝溜进来的阳光里跳舞。“刚整理出些老画具,”他把箱子放在长桌上,打开锁扣,里面露出些褪色的颜料管、磨秃的画笔,还有个铜制的画筒,边角已经氧化出青绿色的锈,“都是你刚学画时用的,看看还能不能用。”
念安蹲在箱子前,拿起那支最短的狼毫笔,笔杆上还刻着他十岁时的歪扭签名。“这是我第一次画向日葵时用的笔!”他突然红了眼眶,指尖摩挲着笔杆上的刻痕,“当时总把花瓣画得像太阳,林叔叔你还笑我,说‘向日葵要有低头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