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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凛咬紧牙关,他的长子大权在握、名满天下,他决不能让一个妇人毁了他儿的清誉。
陆凛沉着脸看向姜姝,厉声敲打:“老二家的,我知道你担忧雪霁的身体,但你也不能失了分寸。
你一个孀妇,好生在欣春苑待着为易儿守节便是,平白无故的跑到迦南院算怎么回事,今日念在你是初犯的份上,我便不与你计较了,以后你若再不知进退,就休怪我不给你留情面。”
长辈训话,绝没有晚辈置喙的余地,再加上姜姝原就对陆长稽做过心思不纯的事情,她愈发惴惴,垂着手站在原地,半句话都不敢多说。
姜姝低垂着头,纤长的身子微微颤抖,犹如被雨水打过的海棠,明丽中多了几分凄婉,娇柔得惹人怜爱。
陆长稽看了姜姝一眼,复把目光投向陆凛,低声道:“父亲言重了,弟妹不过是担忧儿子的身体,这才过来探望。
骨肉至亲合该互相关心,家族团结方是兴盛之道,弟妹的言行尽显大家风范,父亲训斥她做什么。”
陆长稽连中三元,满腹经纶,他若想维护一个人,没有人能置喙得了。
陆长稽一心护着姜姝,陆凛愈发不安,但面对强势的儿子,即便陆凛是长辈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把矛头指向姜姝:“你快些下去罢,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反……”
他原本想再斥责几句,瞥见陆长稽告诫的目光,又止住话头,对姜姝挥了挥手,示意姜姝出门。
头顶悬着一把刀,姜姝原以为要好生受一番责难,没想到那把刀倏然就撤掉了,姜姝喜不自胜,快步跨出房门。
屋内恢复安静,陆凛想说些什么,可面对手握重权的长子,一点底气都没有,转而唤来下人,狠狠教训了一番。
陆长稽遇刺,赵氏次日便回了府,听到赵氏回府的消息,姜姝起初有些忐忑,但想到陆长稽的承诺,心又放了实处。
他既说了会护她平安,就一定会说到做到。
她换了一身衣裳,带着珠儿向宴西堂行去。
路过清瑶湖,远远的瞧见陆凛和胡泠霜正在湖边喂鱼,胡泠霜依偎在陆凛怀中,双手绞着陆凛的衣带,满脸娇羞,仿若情窦初开的少女。
陆凛一只手搂着胡泠霜的腰,另一只手从盘子里捻了一颗荔枝,送到胡泠霜唇边。
陆凛保养得宜,若是不了解内情,他和胡泠霜瞧起来着实像一对神仙眷侣,但一想到赵氏,姜姝就觉得窝心。
美妾在怀,陆凛怕是早已忘了他的结发妻子,忘了赵氏对他的深情。
姜姝恶心不已,低声对珠儿道:“改道走沁春园。”
“改道做什么?”姜姝话音一落,赵氏的声音就从耳边响起。
姜姝转过头,只见赵氏正站在她身后,赵氏神态自然、霞姿月韵,嘴角噙着一抹讥讽的笑:“我钟意的是那个在赵家门口侯了三天,擎等着给我送一匹浮光锦的陆凛,那个陆凛在胡岚进门的那一日就死了。”
她扬起下巴,乜着陆凛,淡声道:“湖边喂鱼的那个人是信阳侯,并不是我的夫君。”
她一面说话一面施施然向前走去,路过清瑶湖的时候,甚至还微笑着向陆凛行了个礼。
喉咙里仿佛塞了一团棉花,哽得呼吸都有些困难,姜姝不知道赵氏经历过什么,但她知道一颗鲜活的心从雀跃到死寂,然后再自愈,定然会经历撕心裂肺的痛楚。
想到这儿,她看赵氏的目光不由柔软了很多,盛气凌人如赵氏,也依旧有着痛苦不堪的过去。
姜姝跟着赵氏进入宴西堂,赵氏坐到茶榻边,抬手指了指小几上的桂花糕,温声道:“今年雨水多,桂花比往年要馥郁一些,你且尝尝这桂花糕,味道当是不错。”
姜姝捏了一块儿桂花糕,几番动作,终是吃不下去。她复又把桂花糕放回碟子,挣扎片刻,低声说道:“母亲,有一件事儿我骗了您。”
赵氏连眉头都没皱,她咬了一口桂花糕,细细咀嚼着,把糕点咽下去以后,拿起茶盏呷了一口浓茶,温声道:“你早就跟我说过这
件事。我记得我也告诉过你,骗过我的人很多,但只有你肯冒着生命危险到火海中救我。”
她顿了一下,接着道:“所以,你既骗过我,就接着骗罢,我并不介意。”
赵氏说话的语气淡淡的,却透着一股历经千帆的悲凉,姜姝鼻子一酸,不由蕴出一层薄泪。
她捏紧手中的帕子,鼓足勇气说道:“母亲,我不能骗您一辈子,我、我并没有怀孕。”
屋内陷入短暂的安静,唯能听到赵氏急促的呼吸声。
不知静默了多长时间,赵氏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她冲着姜姝咆哮道:“你在胡说什么?”
纤长的手指死死叩着太师椅的扶手,因着太过于用力,指节泛白,简直要陷到扶手里面去。
她直直盯着姜姝,满是不可置信:“你适才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事到如今,再没有可转圜的余地,姜姝跪到赵氏面前,挺直腰背,迎着赵氏的目光看过去,沉声说道:“母亲,我没有怀孕。”
“咣”的一声,一只汝窑描粉蝶茶壶在姜姝脚边碎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