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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璧月道:“自法华大会至今已有好几天,朝中恐怕发生不少大事,我需得先到弈剑阁处理公事。”
她虽然也关心玉无瑑的伤势,但眼下却并不能分更多心思在他身上。她既然当初从谢嵩岳手中接过承剑府主的责任,又向他承诺会带领承剑府回到过去的位置,便不能再像从前一般处处只顾自己性情行事。
法华大会如今成了一场笑话,圣人必定震怒。昙迦劫持太子,最终被她斩杀于高阳山,她最终也没能找到昙无国师本人与这些事情有关的证据。虽则如此,圣人想必不会再像以前一般笃信昙无国师。
眼下,便是承剑府再进一步的最佳机会。
弈剑阁。
楚不则将往来的文书分门别类,将已处理好的放到抽屉,又将自己犹疑未决,等待李璧月亲下决断的摆放在书桌上最显然的地方。
李璧月离开长安,前往洛源之前,让长孙璟代理承剑府日常事务。可长孙璟哪里是愿意多管事的,见楚不则在家,便将一股子事推给他。这两日玉无瑑重伤,长孙璟唯恐李璧月苏醒之后嗔怪,更是一颗心都挂在这件事上面,连棋都几日未下了,哪里有心情分心管这些琐事。
所以,这几日在弈剑阁坐镇的都是楚不则。
李璧月进来的时候,见楚不则手里拿着一卷薄薄的画册,微微出神,他原本锋锐剑眉拧出一缕忧愁来,甚至连李璧月进来都没有瞧见。
“师兄。”
听到声音,楚不则这才回神:“府主,你回来了。”
李璧月看了看桌上的文书,又看了看楚不则的神情,道:“师兄脸色似乎不太好,这几日难道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没有。”楚不则道:“法华大会之后,圣人愠怒,已有三日不朝。这三日,昙无国师求见多次,均被圣人回绝。太子殿下也因为昙迦之事,迁怒于昙摩寺,抓了不少平日里趋炎附势、钻营权术的和尚,这几日长安城中,都无人敢去昙摩寺进香。”
“另外,昙迦的无头尸首被送回之后,太子殿下已经上表为你请功,请求陛下封你为太子少傅,圣人已经允准,圣旨大概这两天就会下达。”
李璧月眼底蓄起笑意,经过此事之后,昙摩寺和承剑府在圣人心中的位置自然是此消彼长,离他们的目标自然是又进一步。
她问道:“那师兄为何皱眉?”
楚不则起身,在她面前单膝跪下,道:“府主,楚不则有负府主所托,楚阳长公主在天牢中自尽身亡——”
李璧月笑意消失,脸色骤起波澜:“怎么如此?”楚阳长公主极有可能与傀儡宗的执事“刑天”有关,如果她死了,这条线索就从此断了。
楚不则道:“那日风波之后,陛下虽恼恨长公主在开光大典上装鬼生事,但毕竟顾念兄妹之情,只下令将她暂时关押在天牢。谁知长公主早在衣服之内藏有毒药,晚上趁守卫不注意时,服毒自尽。她留下一件东西,指明是给你的……”
楚不则奉上一物,李璧月双手接过,原来那是当日她受昙叶禅师委托送给长公主的那卷画册。
打开扉页,入眼处仍然是昙叶留下的那首小诗:日月长相望,宛转不离心。见君行坐处,一似火烧身。
但画册的空白处上多了一幅画。
那画的是一座佛窟,佛窟中有着无数的壁画、彩塑、雕像,都是诸菩萨佛陀天龙八众的法相,唯有那壁上飞天从画中飞出,从空中俯视地上的佛子,而地上的佛子双手合什,仰望着她,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
一眼,万年。
扉页的底处写着另外一行诗句:日月不相见,跋涉万里征。何日生双翼,与君复相逢。
笔迹清秀,应是长公主所书。
李璧月心中喟叹。
失去了女儿,失去了所爱的人,长公主最终决定离开这个于她已无望的尘世。
不知在遥远的天国,天女会不会再遇到她的佛陀。
最终,她伸出手臂将楚不则拉了起来:“师兄,这件事情不能怪你。也许死亡,才是她最好的归宿吧。”
***
虽有楚不则帮忙,但处理完积压了几日的公务还是花费了李璧月大半天的时间。
等她有空去探望玉无瑑之时,天色已近黄昏。
客居之内,孙危楼显然已经看诊结束,正坐在书案之前,运笔疾书。
长长的宣纸,他写了整整三页才停下来,然后才将纸塞给勾长了脖子在身后等待的长孙璟。
宣纸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写着各种各样的名贵中药材,数量都是以斤起步。
长孙璟赔笑道:“孙大夫,怎么需要用这么多的药材?我看这一日三顿全用来当饭吃,也吃不完吧——”
他心中腹诽,别说是给人吃了,就算是喂猪,也吃不了这么多。
孙危楼不咸不淡道:“谁说这药是给人吃的。他如今与活死人无异,就算是硬灌也灌不下去。这些药,是用来熬制浴汤的。他脏腑受损严重,需要将身体泡在温热的浴汤内药浴。浴汤不可过凉,也不可过热。凉不受补,热则损身,所以每个时辰都需要换新的浴汤。这些药材,只是十天的量……”
想到这么多的药材只是用来泡澡,泡完了还得倒掉,孙危楼更觉得肉痛,道:“孙大夫,这些全部置办下来得花多少银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