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病(第2页)
大脑瞬间宕机
他……骂我有病?
他……又把我拉黑了?!
我……我精心准备的、字字斟酌的、以为能道尽衷肠的……小作文……换来的,竟是一句冰冷的“你有病?”和再次被拉入黑名单的深渊?巨大的荒谬感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冻得我四肢百骸都僵住了。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又骤然松开,留下一个空洞洞的、灌满冷风的窟窿。委屈、难以置信、还有铺天盖地的羞耻感……像无数细密的针,扎在心上,带来一阵阵尖锐又绵密的刺痛。我像个在台上倾尽全力的演员,自以为演绎着感人至深的独角戏,却在落幕时发现台下唯一的观众早已离席,只留下一句冷漠的评语和一个决绝的背影。
那为什么?他当时为什么要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这个念头像黑暗中悄然滋生的藤蔓,带着一丝微弱却极其危险的希冀,缠绕上心头。难道……难道他是想……想听我解释?想了解当年那些无法言说的苦衷?比如任伟的阴影,比如那个暴雨夜的恐惧,比如我那些懦弱不堪的选择……
“啪!”我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想了想另一边脸也来了一巴掌,脸颊火辣辣地疼,瞬间打散了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你在妄想什么?
怎么可能?
都过去多久了?时光早已冲刷掉一切痕迹,尘埃落定,覆水难收。他的人生早已向前,或许正与新的风景同行,而我那篇辞藻堆砌、情感泛滥的“深情告白”,在他眼里,大概只是一场不合时宜的闹剧,甚至……是令人厌烦的打扰。还“苦衷”?我有什么“苦衷”?说到底,不过是个优柔寡断、懦弱无能、既伤害了别人又无法承担后果的胆小鬼罢了。一个口不择言、亲手推开真心,又在对方可能(仅仅是可能!)释出一丝缝隙时,用最笨拙、最不合时宜的方式,将那微弱的联系连同自己最后一点体面一同碾碎的……失败者。我竟然……我竟然还发了那样一篇充斥着华丽辞藻、恨不得将心剖开示人(尽管剖开后可能一片狼藉)的“表白”?难堪……太让人难堪了……我让他难堪了。更让自己难堪。我像个蹩脚的小丑,将最不堪、最狼狈、最令人不适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变本加厉地展现在他面前。我不仅没能解释清过去的任何一件事,反而用行动完美印证了当年他眼中的那个我——混乱、纠缠、令人避之不及。那句“你有病?”,此刻想来,竟像是一句精准的判词,戳破了我所有自欺欺人的伪装。巨大的自我厌弃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无息地漫上来,淹没了所有翻腾的情绪。愤怒、委屈、羞耻……都沉了下去,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无力感。无力改变过去,无力挽回形象,甚至无力为自己辩解一句。我颓然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脸颊的刺痛还在提醒着刚才那失控的一下。手机屏幕早已暗了下去,像一块沉默的墓碑。房间里死寂一片,只有自己压抑而粗重的呼吸声。最后一点挣扎的力气,连同那点微弱的、不切实际的幻想,都被那句冰冷的质问和再次拉黑的提示,彻底碾碎了。
算了。
就这样吧。
我刻意不再去关注他的信息,但禾姗的消息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我刻意维持的平静表面激起一圈圈涟漪,随即沉入更深的冰冷。“跟你说个事儿……关于XXX的。陈雨……你还记得吧?她喝醉了跟他表白,被当场拒绝,第二天还被删了□□微信!”我握着手机,指尖微微发凉。陈雨?她竟然鼓起勇气表白了?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他……还是那么受欢迎啊。“不过……更戏剧的是!”禾姗的语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唏嘘,“过了一星期,他又把陈雨加回来了!说觉得当时处理得太生硬,同学一场,没必要老死不相往来……”加回来了?因为“处理得太生硬”?因为“同学一场”?
这个消息,像一根细小的冰锥,猝不及防地刺入心脏,带来一阵尖锐而绵密的刺痛。我想起了高三一次月考后,我考了班级第三名,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好成绩!爸妈高兴,给了我一些零花钱。我兴奋地邀请了他(男主)、陈雨,还有禾姗和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周末去郊外一处农家乐玩。那天阳光很好,微风和煦。农家小院里,他拿着相机,给我们拍照。镜头下的他,笑容干净明朗,眼神清澈得像山涧的溪水。他给陈雨拍时,会温和地提醒:“陈雨,头稍微低一点,对,阳光有点刺眼。”给禾姗拍时,会打趣:“禾姗,别做鬼脸了,再鬼脸就真成表情包了!”他总能恰到好处地照顾到每个人的情绪,让气氛轻松愉快。那份从容、温暖和由内而外散发的阳光气息,像磁石一样吸引着所有人。玩累了,我请大家吃饭庆祝。席间,我们兴致都很高,她们点了酒精度数不高的果酒助兴,我喝了一小杯。甜甜的,没什么酒味。但吃完饭出来,晚风一吹,我就感觉有点晕乎乎的,我家基因就是酒量差,我感觉走路像踩在棉花上,脸颊也烫烫的,当时已经快天黑了,他作为队里唯一一个男生,帮所有女生都打好车,看着她们安全上车离开。最后,他叫了车,亲自送我回家。出租车后座,我晕得厉害,脑袋不受控制地往他肩膀上靠。他肩膀硬邦邦的,硌得我有点不舒服。我嘟囔着抱怨了一句:“你肩膀好硬……”他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低笑一声,没有推开我,反而伸出手,轻轻托住我歪向一边的脸颊,让我的额头抵在他温热的手掌上,避免直接撞到车窗玻璃。那手掌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回到家,酒精的余韵还在翻涌,加上兴奋和一种莫名的悸动,我躺在床上,晕乎乎地拿起手机,点开他的头像,手指不受控制地开始打字,发送一些天马行空、幼稚可笑的胡言乱语:“喂!XXX!其实我是奥特曼!上次怪兽来的时候,是我驮着你飞的!不然你早被踩扁啦!”“我家其实是巴啦啦小魔仙的城堡!你要不要来当王子?不过要自带南瓜马车哦!”
“月亮好圆啊!像你之前带我去买的那个大肉包子!”
信息一条接一条,毫无逻辑,像个醉醺醺的小疯子。
手机屏幕不断亮起。是他的回复。
“嗯,谢谢你救了我,奥特曼大人。”
“南瓜马车没有,自行车行不行?”
“……肉包子?你饿了?”
……
我没有再回消息,因为我已经开心地进入梦乡了
他等了一会儿发现没有我没有回复,“晚安,你很棒”
每一条幼稚可笑的信息,他都认真地、带着一种近乎宠溺的耐心,一一回应了。没有敷衍,没有不耐烦,更没有一丝嫌弃。那份包容和温柔,像月光一样,无声地包裹着我晕乎乎的、雀跃的心。那时的他,像一颗温暖的太阳,散发着明亮而不灼人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一切,也照亮了我懵懂的青春。而此刻呢?禾姗的描述,像一把冰冷的刻刀,在我脑海里勾勒出一个截然不同的轮廓,陈雨鼓起勇气表白,得到的不是温和的拒绝,而是“当场拒绝”的冰冷!甚至第二天就被删除了所有联系方式!这何止是“生硬”?简直是冷酷!不留一丝余地!虽然后来因为“同学情谊”加了回来,但那句“处理得太生硬”的解释,更像是一种事后的、带着距离感的“程序性弥补”,而非发自内心的歉意或温度。那份曾经照亮所有人的温暖和从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疏离的、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的冷漠。这份天壤之别的变化,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捅进了我的心脏!带来一阵尖锐到无法呼吸的剧痛,是我,那个曾经在阳光下笑得清澈明朗的少年,那个会耐心回应我所有胡言乱语、包容我所有笨拙和任性的温柔男生……不见了。他被我亲手推入了冰冷的深渊!被我那些懦弱的选择、被我那场惨烈的决裂、被我后来那些不合时宜的纠缠和笨拙的“破冰”……一点一点,磨掉了眼里的光,覆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禾姗口中那个对陈雨“当场拒绝”、“删联系方式”、事后才用“处理生硬”这种冰冷理由加回来的他,变得如此陌生,如此……阴郁。那份曾经吸引所有人的阳光和温暖,仿佛被什么东西吸走了,只剩下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和冷漠。这份改变,像一面残酷的镜子,清晰地映照出我给他带来的伤害有多深!深到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底色!深到让他对感情、对靠近他的人,都筑起了高高的、冰冷的围墙!
巨大的痛心,不是因为他对我的态度变了(那是我咎由自取),而是因为我清晰地看到,那个曾经像小太阳一样温暖明亮的他,因为我,变得如此阴郁、疏离、甚至带着刺骨的寒意!我毁掉的,不仅仅是我们之间可能的美好,更是在他心上留下了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疤,甚至……改变了他看世界的温度!
这份认知带来的痛楚,比任何冰冷的拒绝和拉黑都要沉重百倍!它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石头,死死压在我的胸口,闷得我喘不过气!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血腥味,也无法缓解那深入骨髓的自责和痛心!
是我……亲手熄灭了那颗温暖的太阳。
是我……让他变成了现在这样。
这份罪孽,沉重得让我无法呼吸。
几天后,禾姗又发消息:
“周末有空吗?我和陈雨约你吃饭。XXX也来,他说……他无所谓,吃个饭而已。”看到“XXX也来”然后下一句“他说他无所谓,吃个饭而已”,像冰水彻底浇灭了那点火苗!
无所谓?
吃个饭而已?
原来……不是他想见我。只是“无所谓”。我的存在与否,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我的期待、忐忑、小心翼翼,在他眼里,大概很可笑吧?巨大的失落和被轻视的屈辱感涌上来。我突然觉得……很没意思。真的,很没意思。像一场早已知道结局的拙劣独角戏。我不想再去扮演那个卑微的可怜虫了。
“不了,禾姗。我周末有事,去不了。你们玩得开心。”我回复,语气平静。
元宵节,禾姗约我去逛灯会。璀璨的花灯,喧闹的人声,香甜的空气。好不热闹,这时禾姗手机响了,她看了下,表情古怪:“是XXX。他说在XX广场摆摊卖灯笼,问要不要去照顾一下他的生意?”我的心又是一紧!他主动联系?邀请我们去?是……想见我?
禾姗下一句话,像冰锥刺进耳膜:“我跟他说你也在。他说……‘那算了’。”
三个字。轻飘飘的,得知我在,立刻毫不犹豫地撤回邀请——“那算了”。
这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回避!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冻僵了四肢百骸!也彻底浇灭了我心底最后一丝残存的幻想,他根本不想见我,一点都不想,连出现在同一个场合都不愿意。
“你……没事吧?”禾姗担忧地看着我惨白的脸。我猛地回过神,用力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没事。风太大,迷眼睛了。我们……去那边看看吧。”我指着相反的方向,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拉着禾姗,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片区域。
后来禾姗偶尔提起他,我会立刻沉默或转移话题,那个头像,被我设置成“消息免打扰”,深埋进联系人列表的最底层。那个对话框,连同那条孤零零的“已发送”消息,像一座冰冷的墓碑,埋葬了我所有笨拙的尝试、卑微的希望和最终彻底幻灭的爱恋。夜深人静,我还会想起他。想起那个黄昏的拥抱,想起电话里的万人合唱,想起他曾经耐心的回应……但更多的,是那句冰冷的“你有病?”和“那算了”。既然我的存在让他厌恶,那就从今天开始,我彻底“死”在他的世界吧,我还是希望,他能当一个万丈光芒的男主角,我像一个耗尽力气的小丑,在空无一人的舞台上,演完了最后一场滑稽又悲伤的戏,然后,默默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