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P3的旋律听得我不敢赴约(第1页)
一个晚自习结束后,教室弥漫着油墨与汗水的酸涩。我正把不及格的物理卷子拿出来准备攻克一下,有人叫我,我抬起头来看到他在教室门口,走廊顶灯在他睫毛下投出小片阴影,他对我摊开手心,掌心躺着一只巴掌大的粉红色MP3,外壳是磨砂质感的樱花粉,指尖触到冰凉的机身时,我的心脏像被泡进碳酸饮料里,咕嘟咕嘟冒着惶恐的甜泡。开心像炸开的烟花;惶恐又如阴湿的苔藓——总是拿不及格成绩的我,配得上年级前一百的礼物吗?卷子边角的红叉在脑海灼烧,我几乎要把MP3推回去:“太贵重了……”“拿着。”他直接把耳机线绕在我手腕上,“就当……”话被熄灯铃切断。我们匆匆结束话题转回自己的班上,我还是收下了,周末我送妹妹去上辅导课,在教室外面等着的时候阳光正好,我摸到还没有好好摸索的MP3,我还没有用过MP3呢,这对我来说还是个很新鲜的东西,妹妹结束还要一会,我就打算研究研究,开机键轻响,屏幕亮起淡蓝光晕——内存已用16%。
我好奇点开音乐库,走进了一个新世界:
第一首歌是周杰伦的开不了口,第二首是蒲公英的约定,第三首是甜甜的,最后一首是你是我的OK绷,周杰伦含混的吐字像根细针,轻轻挑开记忆的线头:物理课他推来的错题本扉页写着“辅助线画这里”,走廊擦肩时他喉结微动的瞬间,还有此刻缠绕在指间的耳机线——所有悬而未决的片刻在此刻凝结成冰。我盯着屏幕上的歌词,指甲无意识抠着机身磨砂纹路。妹妹突然探头:“姐你耳朵好红!”我好喜欢这些歌曲的旋律,但是仅限于我会反复反复听,有天晚上为搞懂地转偏向力画满三页草稿纸,却把“北半球右偏”记成左偏。绝望撕扯头发时,指尖碰到枕下的MP3。《OK绷》放到第二遍,眼泪突然砸在错题本上:“挫折的眼泪不能测试爱的重量”——这句词让我嚎啕出声,仿佛所有委屈被赦免。但我始终没问这个歌单的意义,我想的应该是他下载下来试试能不能用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不想下载其他歌进去了,我就一直留着这些歌,充电时盯着那四首歌名,总想起我上课被老师叫起来发抖的样子,卑微就像透明的保鲜膜——裹住我想问的嘴,也隔开可能靠近的心。
当时因为还没分文理科,每次考试都要考九门,我除了语数英三门其他基础都很差,每次都怵的很,考的又痛苦又折磨,这只粉色小盒子很快成为我的生命维持系统:考前十分钟我蹲在考场走廊墙角或者厕所里,把《OK绷》音量调到震耳欲聋,盖过心跳如擂鼓的恐慌
成绩公布日冲进卫生间隔间循环《甜甜的》用全糖的旋律中和着不及格的卷子的难过,深夜题海里,累了的时候耳机线就像像输液管连通MP3与太阳穴,《蒲公英的约定》是凌晨两点唯一的氧气,慢慢也就没那么怕一个人不适应了,但是我依然学不懂除了语数外三门课的其他所有科目,依然每节课都上的很迷茫又痛苦,我依然不敢去问他那些我搞不懂的基础题,也不想让他看见我努力但一无所获的狼狈,所以在那天他约我去看一个动漫电影时,我还是拒绝了,我觉得我现在见他,我真的会很难堪的,现在想想,当时一向好说话的他那次约了我三回,我第一次拿有事搪塞他,第二次是周五放学。他等在玉兰树下,卫衣帽子沾着花瓣:“明天下午两点场?我订了中间位。”“我妈要带我去外婆家!”我语速快得像逃跑。第三次是周五晚上深夜十一点。手机屏幕突然亮起“真的不能来看了吗”“首映场人多,看别的时段也行”这么注重首映的一个人,其实种种迹象已经证明那个电影对他意义不一样了,指甲深陷掌心,我还是按下发送键:“下周月考,我物理还没复习完”发送成功,《开不了口》的旋律突然在脑海炸响:“就是开不了口让她知道”——原来歌词是给我的判词。过了很久很久之后,我们已经没有联系后,我才知道,那部电影叫你的名字。
寒假前的生日在数学晚自习尾声降临,他递来礼物盒时,最后一节晚自习的下课铃正撕裂寂静,吵的我没办法判断这个礼物的含义,纯黑陶瓷杯躺在绸布里,釉面吸尽走廊顶灯的光,像口深不见底的井。“多喝热水。”他指尖敲了敲杯壁,“磨砂层防烫。”我摩挲着冰凉杯身,心头滚过惊雷:这个颜色。。。多喝热水?年轻气盛的我,也不用喝药,胃袋从未接纳过20℃以上的液体;“谢谢哈…好特别啊。”我把杯子塞进书包夹层。那句“我不爱喝热水啊”在舌尖转了三圈,终被咽回喉咙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