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的暖意与粉色小猪的误会(第1页)
周三放学后,禾姗把我跟他聚在一起说初中同学陈雨做了阑尾炎昨晚手术了,“要不然咱明天中午能去看她”他等在楼梯转角,灰色连帽衫被风吹得鼓胀“中午放学一起吃完饭就去?”“行”第二天中午放学禾姗要回去拿一下下午要上课的课本,于是午饭就我跟他吃,吃什么我记不得了,反正也没吃出什么味道,只记得汤汁溅到手背,他抽纸巾时袖口扫过我手腕:“当心烫。”我们这桌的沉默被邻桌的喧闹衬得格外突兀。我盯着漂浮的葱花,突然有病似的打破安静“你期中地理那道季风题……”“关键在气压带季节性移动。”他用筷子蘸汤在桌面画圈,油渍晕开成赤道线,“画个模型图就懂了。”“……记住了。”其实根本没听懂,还不如不提这个话题,吃完去医院的路上经过一家牙医店,他突然推门进去“等我两分钟。”我“啊?他干嘛去了”不过也没有很久,他一会儿就出来了,感情他回去是拿了个小毛绒玩具出来,是一只有两个巴掌大的焦糖色泰迪熊,耳朵系着格纹蝴蝶结,我正想问呢,他递给我“之前一直没时间给你”是个小熊,我愣愣抱着,“为什么我突然就有个小熊”他笑了笑,“就当奖励你语文英语考了年级前50吧”第一次月考后我就不敢自己查成绩了,都是让他帮我查,记忆闪回上周查成绩的深夜短信“你就把排名告诉我就好!别念分数!”手机震动。“语文年级48,英语51。挺厉害的”“你别说单科你告诉我总成绩”“。。。。。。别灰心”。。。。。。记忆戛然而止“啊!你认真的吗!你要不然看看我没及格的那堆呢。。。”“没事的,其实很简单的,慢慢就上去了”“切,站着说话不腰疼吗”但是这句我就没说出口了,估计他是真觉得很简单,说话间与初中同学碰头了,她看着我的毛绒玩具,“他送你的??”啊这么明显吗!震惊间我突然想起陈雨的心思,虽然没有戳破但是那个年纪的女孩都很细腻敏感的,包括对自己神经大条的我,我突然觉得抱着这个去让她看着,不是一个好朋友应该做的,转头看见旁边有个精品店,“你们等我一下”话说完我把小熊塞他手里跑进精品店,过了一会儿我抱着一个大大的小粉猪出来,我发誓当时真的是想着这个玩偶很软很大抱着很舒服,“好了走吧”,去到医院我一个箭步在他开口前站到了陈雨病床前,“这是我跟他买的抱枕,他给你测试过了,抱着睡很软的!然后我刚好看到旁边有个小熊我很喜欢就顺便买给我自己了哈哈哈”说完后,病房陷入诡异的寂静。输液管的滴答声格外刺耳。他沉默了,提着我们一起买的水果的朋友也沉默了,抱着那个猪卧病在床的朋友也沉默了。。。“我就知道是他!说我像猪是吧”他抓起果篮里的苹果掂量,“总比有人痛经还逞强跑步有智商,猪都知道保护自己。”。。。。然后他们两个吵起来了。。。啊这,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拖累他了,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感觉我同时惹怒了两个人,返校的林荫道上,树影将他割成碎片。蝉鸣撕扯沉默,我们中间好像突然隔着未爆的炸弹。“陈雨她……”我试图开口。“快迟到了。”他突然加速,脚步踏碎满地光斑,后面回去都没有理我,我心里也有鬼加上后来我一直努力适应学习进度,大家也都忙于学习,就没有再聚过。那只被硬塞回去的小熊,大概是我亲手推开的第一份心意。多年后我反复咀嚼才明白,他特意折返去拿,又郑重其事地递给我,那句‘奖励你语文英语’蹩脚得像借口,笨拙得可爱。而我慌张买下的粉猪,自以为聪明的掩饰,不仅伤害了朋友,更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眼里可能闪过的光。青春期的敏感,常常让我们把真心当作负担,把好意解读成麻烦。
新班级的教室门像一道结界。每次踏入时,我都感觉自己像误入鹤群的雏鸡——课代表发卷时纸页翻飞的脆响、后排我还叫不出名字的男生讨论篮球赛的哄笑,全都化作细针扎在皮肤上。当老师点名的尾音在空气里震颤,我会下意识蜷起手指,指甲深陷掌心软肉,仿佛疼痛能抵消答错题时烧灼耳根的羞耻。物理练习册在台灯下摊开如天书,地理知识书也摊开在一边不知道要看什么,别说塞在抽屉里的化学数学,深夜两点,窗玻璃映出我浮肿的眼袋和草稿纸上蚯蚓般的公式。辅助线画了又擦,橡皮屑在桌角堆成小雪丘,最终还是用红笔勾出参考答案的步骤,那些简洁的推导像在嘲笑我的愚钝。我好想跟他倾诉,说我的痛苦,想找他求救,我那些解不开的难题,但是流言是青春期的隐形荆棘,有次在饮水机旁听见女生嬉笑“他俩天天一起走,该不会。。。”话音未落我已落荒而逃,虽然说的不是我但是我总忍不住对号入坐,我不敢想象如果有人看到我跟他一起觉得我们是早恋,他会说什么,别人会说什么,会不会说委屈他了,跟我这么一个女n号一起,在我眼里,我们早像两条分岔的溪流,偶尔在走廊擦肩,我总假装翻找书本,余光却追着他消失在班门后的蓝牌下,我甚至不敢发信息问他那些基础题的步骤,怕他三分钟就回复的答案,让我我三个小时的无用挣扎更显狼狈,怕他惊讶于我每天熬那么晚的夜学习结果还是那么烂的分数。
每次月考分考场那日公告栏前都是人群如潮水分涌,他名字悬在顶端的实验楼A区,我的蜷缩在中段的旧教学楼C区。这行铅字像条冰冷的银河,我在岸这边抱着印满红叉的各种错题集,他在岸那头握着几乎满分的卷子。我跟他就是去两个反方向的考场,去考场时碰到面真的很打击人,我头低的像是要钻地缝里了。直到某次转身撞上消防栓,他拽住我书包带的刹那,我仿佛被当众剥开所有伪装。后来他走了我坐在考场里才意识到,我地理43分的卷子正露在书包侧袋,鲜红得刺眼。原来最痛的不是渐行渐远,是怀里还揣着未送出的纸条,上面抄着那道始终不懂的洋流题,我就这样躲着他隐藏着我的自卑,我在躲什么呢,我在躲他眼里的星辰,和我影子里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