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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X的七里香(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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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法班的墨汁味总混着老房子的潮气。一个周六下午,我在书法课上正临摹着《多宝塔碑》,笔尖枯涩地刮着宣纸。窗台突然传来“啪嗒”一声——隔壁班美术教室的石膏像被撞倒,几本旧书从置物架震落,滑到我的桌脚。最上面那本封面残破,银色月亮浮雕被磨得发亮,像一枚被反复摩挲的旧硬币。鬼使神差地捡起,《少年周小舟的月亮》七个字在斑驳的底色上浮起。翻开书页,陈旧纸张特有的酸涩气味扑面而来,却在读到“小蝶的珍珠集”时化作惊雷贯顶。

那个叫小蝶的女孩,用自创的“月光密码”书写日记。她将心事掰碎、重组,用只有自己知晓的符号锁进泛黄的纸页,像把星辰藏进深海蚌壳,只待特定的人用特定的频率才能唤醒。月光是她的密钥,珍珠是她凝固的泪滴与心跳。只待名为周小舟的少年用月光密钥破译。那一刻,顶灯惨白的光柱里浮尘狂舞,我仿佛看见两个灵魂在密码的银河中相撞,溅起淡蓝色的荧光。

那一刻,图书馆顶灯惨白的光柱里,浮尘疯狂舞蹈。一个念头像野火燎过荒原:如果我也有一本《珍珠集》……当晚回到家,当晚暴雨突至,窗外的七里香被雨水捶打,湿漉漉的香气穿透纱窗,缠绕在台灯暖黄的光晕里。雷声轰鸣中,那个雨夜记忆骤然复活——手机听筒传来他清唱《七里香》的声音:“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少年的嗓音带着紧张的毛边,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紧张和青涩,却温柔地熨帖着我被恐惧攥紧的心脏。七里香…九里香…原来这种不起眼的小白花,香气竟能飘得那么远,那么固执。鬼使神差地,我从抽屉深处翻出小学美术课剩下的硬壳牛皮本。封面是粗糙的褐色纹理,像干涸的土地。我拿起最细的黑色签字笔,在扉页上,极其缓慢、极其郑重地写下三个字——七里香。笔尖划过粗糙纸面,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某种隐秘仪式的开端。“真正的秘密要裹三层糖衣:第一层是只有自己懂的密码,第二层是藏在最显眼的地方,第三层是等一个人甘愿花一辈子破译。”最初几天,我像个虔诚而狂热的信徒,匍匐在这本名为《七里香》的密码神殿。

xx年x月7日星期六

密码实验记录:

“他”=GSV→G(倒序T)S(倒序H)V(倒序E)=THE

“笑”=XRK→X(倒序C)R(倒序I)K(倒序P)=CIP(失败!正确应为“SMILE”)

钢笔在“CIP”上洇开墨团。原来“笑”的英文是“smile”——我忘了中文需先译成英文再加密。凌晨两点,我对照英汉词典重写:

“Hegavemestrawberrydy。(他给我草莓糖)”

→HEGAVEMESTRAWBERRYDY

→SVXTZEVNVHGIZDYVIBXZMB

十三行字母耗尽半小时。指尖冻得发麻,心里却烧着火:他今天把糖放我桌角时,袖口蹭过我的笔袋,柠檬香混着草莓甜味,像小说里雪树为小蝶画的星轨拂过纸页。可当田水探头问:“涂啥秘密呢?”随着他也把视线转过来时,我猛地合上本子,肋骨撞到桌沿的闷痛里,突然意识到——小蝶的密码行云流水,我的却像生锈的齿轮,每转一格都咯吱作响。

第十七页:坍塌的符号塔

xx年x月22日星期二

月考排名还不错。想写“班主任调走我的座位”,却卡在“座位”的英文——“seat”还是“position”?词典翻到泛红的页脚,窗外已暗成蓝黑。最终草草写下:

“TDRSV”(Hemoved?)

缺了宾语,像断翅的鸟。抬头时撞见镜中人:浮肿的眼袋,眉间新冒的痘。小蝶的密码本里飘着紫藤花香,我的纸页却粘着橡皮屑。那个浅咖色眼睛的女孩,大概从不需要查“青春痘”的英文拼写。

随便翻到一页:

“SVKXZGVIFM”(Hesangtome)

——那个雷雨夜的《七里香》。

可剩下的字符被霉斑吞食:

“RHVMLG?”

是“intherain”?还是“withlemo”?

我徒劳地翻查词典,水笔在掌心掐出红痕。小蝶的密码能被周小舟一眼破译,而我的《七里香》连自己都遗忘了解锁方式,原来月光只偏爱那些瞳孔浅咖、皮肤细腻的少女。凌晨三点,我撕下霉变的纸页折成纸船,放进盛满雨水的脸盆。漂到第三圈时,纸船沉了。

再后来学习繁忙,当我再次翻开日记,我已经记不得之前那些密密麻麻的符号记了什么,到底是什么意思,而且为什么好像都是跟他有关的,他是小说男主,但我写的却是不是女主的普通女生跟男主的认识故事,难怪写不下去了,我沉默了一会儿,抓起本子扔进垃圾桶。“咚”的一声闷响,震得掌心发麻。

——原来最坚固的密码,是尘埃本身的味道。而那个像周小舟一样会破译月光的人,终究没来认领这本发霉的《七里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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