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第3页)
待鹿怀舒走出宫殿,先前领她进来的宫女换了盏新茶,跪下来轻轻为皇后捶着腿,开口问道:“娘娘,这位鹿二小姐似乎并非像我们听说的那样,奴婢瞧着,不过是个胆小蠢笨的娇小姐罢了。”
“胆小蠢笨?”皇后慢条斯理地剥了颗葡萄,冷哼一声,“本宫看未必。”她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沉思了许久才带着种说不清的情绪道:“跟她娘一个德行!”
鹿怀舒被宫人引着,脚步虚浮地走出凤仪殿那沉重的朱红大门。外面阴冷的空气灌入肺腑,鹿怀舒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混沌的头脑终于清醒了几分。
看来传言没错,纪不楼果真不详,鹿怀舒叹了口气,惆怅地望着宫墙上头四四方方的天空,还没成亲呢就这么多事,要是真成亲了还了得?
纪不楼!纪大人!纪神仙!你不是很得天子信任嘛!能不能大显神通让天子收回圣旨啊!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鹿二小姐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骤然打断了鹿怀舒的哀嚎,她脚步一顿,缓缓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走到御花园来了。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汉白玉石桥上,几个珠翠环绕的少女围绕在一起,正嗤笑地打量着鹿怀舒。最中间的少女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容貌娇艳,身着正红宫装,金线绣着振翅的鸾鸟,头上簪着赤金点翠凤凰步摇,流苏垂落,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
这谁?鹿怀舒满心茫然。
旁边一小宫女颐高气指道:“见到七公主还不快行礼?!”
鹿怀舒心下了然,眼前这位少女便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女子,贵妃孟氏之女——七公主萧时月。鹿怀舒悄悄翻了个白眼,乖乖下跪行礼,不禁怀疑起自己今日是不是不适合出门,因为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位七公主是鹿福槿的至交好友,向来看不惯她。
“鹿怀舒,多日不见你手段见长啊。”萧时月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腕上的金镶玉镯,缓缓踱步到鹿怀舒跟前,声音里充满了讥诮,“平日里病恹恹的连门都出不了几回,这一出手,就直接攀上了纪大人那棵参天大树,好大的福气啊!啧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鹿怀舒心里暗暗接腔。
“公主殿下说的是!”旁边穿着鹅黄衫子的贵女立刻附和道,“鹿大小姐这病怕不是装出来的吧?寿宴上那一出,演得可真叫人心疼!不仅让众人以为是福槿暗地里亏待了她呢,还把鹿二夫人都逼得当众赔罪了。如今又攀上了纪大人这棵大树,这手段、这心机,真是让人望尘莫及啊。”
“不过鹿二小姐,你都被赐婚给纪大人了,怎么还穿得这般寒酸,也不怕丢了纪大人的脸。”
鹿怀舒今日的宫装是鹿张氏临时翻找出来的,不仅样式是好几年前流行的款式,穿在身上也极其不合身。是以听到这话,几名贵女立即嘻嘻哈哈笑起来。
萧时月嗤笑一声,挑剔的目光在鹿怀舒身上扫视着,仿佛在打量一件劣质的货物:“确实寒酸,不过你也只能配得上这寒酸的衣服了。”她伸出戴着金玉护甲的手指,戳了戳鹿怀舒的宫装袖口,“啧啧瞧瞧这料子,这针脚,怕是鹿二夫人压箱底的旧货吧?啊?哈哈哈哈鹿怀舒,我宫里最下等的宫女都不穿这衣裳,要不你给我当奴婢怎么样?!还能穿上好点的衣裳呢!”
“臣女惶恐。”鹿怀舒敛去眼底的寒意,低声应道。
萧时月见她这副逆来顺受模样非但没有消气,反而更添几分恼怒。她眼珠一转,瞥见鹿怀舒腰间悬挂着的一枚成色尚好的白玉佩——那是鹿张氏临时塞给她充门面的。
“哼,你也配带这种玉佩?”萧时月上前两步突然伸手,竟是想将那玉佩一把扯下。
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玉佩的瞬间,一直低眉顺眼的鹿怀舒,身体似乎因为恐惧而微微踉跄了一下,脚步一错,整个人笨拙地向旁边倒去。好巧不巧,萧时月的手擦着她的腰侧滑过,非但没碰到玉佩,反而因为鹿怀舒这突如其来的不稳,被带得向前一个趔趄。
“啊!”萧时月惊呼一声,为了稳住身形下意识地挥舞着手臂,她腕上那只沉重的、镶嵌着硕大东珠的金镶玉镯,在阳光下划过一道刺目的金光,狠狠撞在了旁边汉白玉石桥的冰冷栏杆上、
“铛——!”那只价值连城镯子在巨大的撞击力下,竟应声断裂,硕大的东珠脱嵌而出,“啪嗒”一声掉落在冰冷的石板上,滚了几滚,停在了一小滩未化的雪水里。
鹿怀舒嘴角微微勾起,她听人说过,这只镯子是御赐之物,圣上本来是要赏给皇后的,却被萧时月硬生生抢过来了。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萧时月僵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地上那断裂的金镯和沾了污泥的东珠,满脑子都是完了。
完了完了,真的完了,父皇一定会狠狠责罚我的!父皇本来就因为我抢这只镯子不高兴了,叮嘱我要小心保管,可我却把它弄坏了!父皇一定会生气的!我明明······明明很小心的,怎么会?!怎么会碎啊!!
“你!你竟敢!”萧时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转头,死死瞪着刚刚稳住身形、正一脸茫然无辜地看着她的鹿怀舒,“是你······是你,你······”
“公主殿下息怒!”鹿怀舒像是被吓坏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身体瑟瑟发抖,哭道,“臣女……臣女该死!臣女脚下打滑……这才没及时扶住公主殿下,让公主殿下摔碎了陛下赐给您的镯子!请公主殿下恕罪!”
“你撒谎!”萧时月气得浑身发抖,声音尖利而刺耳,“你这贱婢!分明是故意的!你刚刚是故意闪开的!是你让本公主弄碎了父皇赐给我的镯子!是你!就是你!你快说就是你!”
“可是公主殿下。”鹿怀舒抬头,脸上还挂着泪痕,她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无辜的笑,“不是臣女呀,是您不小心才将镯子弄碎了,公主殿下还是快去向陛下请罪吧。”
这笑落在萧时月眼里简直就是挑衅,她气得几乎失去理智,猛地扬起手,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如同利爪,就要朝着鹿怀舒那张苍白的小脸扇去!这一下若是打实了,非皮开肉绽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