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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门紧锁,钥匙随着那个亡夫一同埋进了坟墓。于景山满腔的热忱和征服欲,撞在这堵无形的冰墙上,撞得头破血流,只剩下满腹的憋闷和无处诉说的挫败。
“她现在每天除了画画,就是去疗养院看心理医生,要么就是去墓园。”于景山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被抽空力气的颓丧,“我跟她说话,十句有九句得不到回应。睡在一张床上,中间像隔着条银河。这他妈算哪门子日子?比当年在部队拉练还他妈煎熬!”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看向路慎东,试图在这个同样沉默寡言但或许能懂他几分憋屈的挚友身上寻求一点共鸣,哪怕只是个眼神。
“你说,我该怎么办,就这么耗着?耗到她哪天想起来给我个好脸?”
路慎东终于抬了抬眼。幽深的眸子扫过于景山那张写满失意和暴躁的脸,里面没有任何评判,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那沉寂之下,是比于景山的“温吞水”更冰冷的寒潭。
他端起酒杯,没有回答于景山的问题,只是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
比起于景山有名无实的婚姻煎熬,他连“耗着”的资格都没有。一场他以为水到渠成的亲密,不过是她精心策划的切割仪式。
她走得干脆利落,连一丝留恋都吝于给予。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像个怨夫一样纠缠,可那蚀骨的失落和无处发泄的怒火,并不比于景山的憋闷好受半分。
两个失意的男人,在酒精和烟雾里,各自咀嚼着苦涩。
于景山见路慎东依旧沉默,只是闷头喝酒,那股无处发泄的怨气又转了方向。
“妈的,连找个喝酒解闷的人都费劲!陈方聿那小子,八点一过,就跟人间蒸发似的!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天王老子也叫不动!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年纪轻轻搞得跟个老僧入定一样,无趣!”
路慎东闻言,只是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一个模糊的单音节,算是回应。陈方聿如何,与他此刻的心境无关。他只想用酒精麻痹那该死的,不受控制地涌向研究所方向的思绪。
酒瓶渐渐见底。时间在烟雾和沉默中流逝。于景*山已经有些语无伦次,反复念叨着“没意思”,“憋屈”。路慎东眼神依旧清明,只是那清明之下,是更深的疲惫和一种近乎偏执的执拗。
“走了。”路慎东掐灭手里的烟,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他站起身,捞起扔在一旁的西装外套,身形依旧挺拔,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
“哎?这就走了?再……”于景山话没说完,路慎东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包厢。
代驾司机早已等在门口。
路慎东报了个地址,车子在寂静的午夜街道上平稳行驶。
路慎东靠在后座,闭着眼,窗外的霓虹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酒精在血液里奔涌,却奇异地让某个念头更加清晰,更加灼热。
他想见她。
他想亲眼看看,那个能如此轻易将他弃如敝履的女人,是否真的毫无波澜。
车子悄无声息地停在研究所大门斜对面的阴影里。熄火。
路慎东降下车窗,深秋的夜风带着寒意灌入,吹散了车内的酒气和暖意,也让他混沌的头脑更加清醒。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研究所大楼大部分窗户都已漆黑,只有零星几扇还亮着灯,像黑夜中孤独的眼睛。
就在路慎东几乎要以为今夜又是徒劳时,那扇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苏淼。
她依旧背着那个看起来分量不轻的,塞满了书籍资料的双肩包,步伐略显沉重,却依旧挺直。
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单薄而清晰的轮廓。她微微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额前的碎发被夜风吹拂。
路灯的光线照亮了她半边侧脸,平静,专注,带着一丝工作后的疲惫,却唯独没有他想象中的,或者他内心深处隐秘期盼的,任何与他有关的情绪波澜。
她就那样踏着月色,一步一步走向车站。每一步,都像踩在路慎东紧绷的神经上。
路慎东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屏住了。所有的酒精、躁动、不甘和那点可笑的期盼,都在看到她身影的这一刻,被一种更尖锐,更冰冷的现实感刺穿。
她就在那里,触手可及,却又远在天涯。她的世界仿佛真的将他彻底抹去,不留一丝痕迹。
那个夜晚,对她而言,或许真的只是一场需要清洗干净的“痕迹”。
他看着她即将走过车前,距离近得几乎能看清她睫毛的颤动。
就在这时,苏淼似乎若有所觉,脚步微微一顿,目光下意识地朝路慎东车子停驻的阴影处扫来。
路慎东的心脏骤然一缩。在她视线即将捕捉到这辆车的瞬间,他几乎是本能的,迅速升起了车窗。
深色的车窗膜瞬间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走吧。”他对司机吩咐。
引擎发出轻微的启动声,车子悄无声息地滑出阴影,汇入午夜稀疏的车流,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