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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响起时,苏淼刚把晾干的刺猬笼子和食具仔细收进阳台储物柜最上层。
“小水!”赵国乾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气喘吁吁的:“我路过平州谈业务,顺便来看看你,谁知道门卫说你已经搬出来住了。”
怕他担心有什么变故,搬家的事情苏淼没有对赵国乾说过,这会儿闹了乌龙让他白跑一趟,苏淼心里过意不去,“宿舍条件不好,就出来一个人住了。”
“这样也好。”赵国乾的声音缓下来,“那你现在住哪?我把东西给你送过去。”
苏淼报出了租住小区的名字和位置。
约莫半个多小时后,门铃响起。苏淼打开门,门外站着风尘仆仆的赵国乾,手里拎着两个鼓鼓囊囊、勒得他手指发白的环保袋,额角还带着汗。
“小水!”他脸上堆起笑容,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这地方可真够绕的,差点没找着。”他侧身进来,一股金属粉尘混合着机油的气味立刻弥漫在小小的玄关。
袋子放在小桌上,露出真空包装的家乡酱鸭、晒干的春笋,还有一大罐自家腌的咸菜。
赵国乾搓了搓手,环顾小小的出租屋,语气质朴:“一个人在外面,别太省了。”
“这儿挺好的,舅舅。”苏淼倒了杯水递过去。
赵国乾接过杯子,又瞧瞧苏淼,说:“怎么比上次见又瘦了。”
“家里生意怎么样?”苏淼自然将话题引开,她知道赵国乾很少外出跑业务,如今他亲自出山,想必生意遇到了点变故。
赵国乾果然不再追问她的胖瘦问题,摇摇头,眉宇间锁着愁绪,“市场卷得厉害,都拼价格。好些厂子偷工减料……价格是压下来了,但东西能用几天?我干了一辈子技术,这手,”他摊开粗糙的手掌,“干不出那种事。”
苏淼深知行业内卷无法避免,尤其是实体加工业,被互联网浪潮冲击得毫无还手之力。
赵国乾语气里带着固执和无奈,“可客户就认便宜。厂子靠着几个老主顾,赚点辛苦差价,勉强糊口。想扩大?难。”他顿住,眼神里透着一股不甘心的韧劲,“可平平眼瞅着小学毕业,我和你舅妈就这么一个念想。小富即安?不行!得给他把底子攒厚实了,像你似的,最好读到博士,这辈子别让钱绊住脚。”
又怕苏淼担心,他笑了笑,“反正死马当活马医,到处跑跑业务呗。”
坐了一会儿,他又问了问苏淼的工作和身体。临走前,从旧皮夹克内袋摸出一个略厚的信封,塞进她手里。“拿着!别推!舅舅没啥大本事,就这点钱,你拿着买点吃的,天冷了添几件厚衣裳。姑娘家家,别太苦着自己。”
人走到门口,又停住脚,回头看着苏淼,欲言又止:“上个月听人嚼舌根……那边情况更不好了。”
他压低了声音,似是犹豫该不该说,“说是拿钱吊着命,等着那两个给他生个孙辈才肯闭眼。”他语气带点讥诮,“如今姓檀的产业远大过他,女儿女婿两人闹成那样,哪还有什么情分?听说早分居了。这都是报应……”
当年那场闹剧模糊而遥远,远不及眼前信封带来的沉甸甸的现实感。
怕说到苏淼伤心处,赵国乾摆摆手,似乎觉得这话题晦气,“行了,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陌生电话都不要接,要是有人找到你这,你第一时间给舅舅打电话。”
赵国乾来得快,去得也快。像一阵风吹过,给苏淼带来一丝久违的温暖和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