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执不下(第2页)
吕璋脸拉得老长,看着要拖得和脖子融为一体了。眼下他就指着秦家来解决走私的事情,这么婚事一完,还指望秦家管他们呢?真是苍蝇围着荷塘飞,不被青蛙舔了,自个儿先淹死了!
他轰隆地一声吼道:“结婚也是玩的?”又拍着桌子怒气冲冲地说:“这吕姝也太大胆了,敢烧家训,还敢自作主张地和离,我还当是回门,原来是逃婚!”
走到吕姝面前,也不顾有秦家姑妈在场,指着吕姝的鼻子骂:“全家供吃供穿养出了个什么东西!你后头几个妹妹还都没嫁呢,现在和离,你要别人怎么看她们?你做人也忒自私了!”
一面骂吕姝一面连带着赵夫人一起骂,还抱怨起老太太来:“大哥不在家,大嫂子平日里就要对孩子严加管束才是,小孩子不懂事,大嫂子跟着瞎掺和什么?”
“还有母亲也是,一贯的溺爱她,她现在这样无法无天以为全家只有她一个女孩子,全都是母亲偏爱所致!婵儿、嫱儿哪个不比她乖巧,就是三弟家的病秧子小婉也比她懂事,母亲也该疼疼她们几个小姑娘,没由来的叫人心寒!再由吕姝这么胡闹下去,我们有几个吕家可供她挥霍的?”
“她要和离,别说我不同意,就是我大哥在这里,也不会同意!”
吕姝听着吕璋一个劲儿侮辱,又是当着秦禄,又是当着姑妈,心里委屈得不行,脸色涨得通红,眼泪顿时流了出来。
从前她明媚鲜妍的脸庞,一时间如枯痨几日的花瓣一般,楚楚可怜之间又见一股哀绝之气。她抽泣起来,一股升起的强烈羞耻感让她想要逃离这里。
一想到母亲和祖母也被自己牵连,强撑着那颗破碎的心说:“我并非自私之人,倘若我只是和离就是自私,那么男子三妻四妾为什么不说他们自私呢?明明只是我自己的婚事,为什么会牵连到我的妹妹们,不是因为这世道对女子苛刻而宽容男子们?二叔如此愤世嫉俗,只骂我怎么能行,您该到县衙里击鼓,到抚台大人处上访,到圣上面前呈书才是!”
“二叔骂我骂得毫无道理,牵连祖母和母亲更无道理!我无意冒犯二叔,可二叔却每每针对于我,我若不言明我的不满,二叔还不知道要针对到什么时候!还请二叔自己尊重自己,越是老人了,越该留着自己的体面!”
吕姝说起话来声色柔软却掷地有声,纵使被长辈所谩骂,她还是能拿出气势来。她做过王妃,多少比她年长的人要向她行礼,向她谄媚。有些仗着年纪大的就想要横行霸道,要那款儿,可是一碗不喝的茶就令他们胆战心惊。她站在权力的漩涡几年,学会的就是一个道理:这世道永远是人善被人欺。
吕姝虽懂这些道理,听到侮辱诽谤之言仍是感到气恼和心塞。以权压人是一回事,别人心里怎么想又是一回事。
吕姝这会子便以自己身子不适为由,叫听风推她出去了。
赵夫人听见吕璋骂哭了女儿,顿时干柴堆里冒火星,火一下蹿得老高:“老乌贼大白天喷乌墨没完没了了!陶胚一个以为自己是钢筒在这放大炮呢!”
吕璋老是戴着一顶乌黑的圆帽,他生气时脸拉得又扁又长,那胡子上蹿下跳,每每生气时那情状正像赵夫人说得如乌贼一般。
赵夫人这辈子真得庆幸吕琦在家里排行老大,不若如此,她这一副好口齿都不知要如何发挥。
她跑到吕璋面前,站到他耳边,叉着腰,戳着他鼻子,步步逼进,宛若冲锋陷阵的将军,吼道:“家里正是有客在的时候,你喷什么?平白地叫人恶心!我倒不曾见你什么时候好心地为女孩子做起辩护来了,长得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瞧着就心术不正!我看你那肮脏的心里又打什么坏主意呢!”
“说什么担心女孩子们的出路,你们不是早看好你丈母郑家的郑乾了?你又在这里说什么耽误她?嫱儿自有我替她张罗,小婉要是因为我们姝儿找不到良人,我自和三弟三弟妹去赔罪,他们女儿的婚事我赵盼芹包了,只是横竖这不也不干你的事,轮不到你来说!”
赵夫人越说越起劲,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话赶话地一顿说,把吕璋说得几次要插话愣是插不进,反而被她那龙虎一般气势逼得节节后退,缩倒在玫瑰椅的犄角处,面上只是愤恨不迭。
“又说偏爱我们小姝,你们家吕嫱倒是日日也来这荣回头堂请安问好,做个贴棉袄呀!老太太有个病痛,哪回不是小姝陪在身边,你们吕嫱不是诗会就是结社,懂事乖巧都是给别人家的,对自家人倒是不怎么样呢!”
“再说如今老太太在这里还没发话,你怎么做起主来了?没得老太太,哪有你?小姝的婚事,老太太自有考量,我是她母亲,我都说了听老太太的,你张牙舞爪地乱吠什么!我家老爷从来孝顺,母亲有言他必是听的,不像你这般忤逆不孝之人,满心满眼都是算计!”
吕璋早是听惯了赵夫人这样无礼野蛮的样子,以前还暴跳如雷,今天不知怎么的,只冷笑两声:“我现在就写封信给我大哥,你看我大哥同不同意!”
赵夫人虽嘴上嚣张,可一听吕璋要写信给吕琦,心里打起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