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开端(第2页)
秦氏把小五儿揽到身前,迟疑着问道:“我家相公怎么样了?难道,难道,难道真的死了,你们在哪里见到他的尸身了?”
那仆役一语不发,只是阴狠地盯着她。
秦氏毫无预兆地突然坐在地上数落着哭了起来:“冤家啊……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啊……留下这孩儿们让我怎么过啊……”
“别嚎了!”一个满脸横肉地捕快训斥道:“兰耀祖是乱党党羽,他死了倒省得爷们的麻烦!”
那些人渐渐都回到了门口,高个子仆役沉吟了一会儿,挥挥手带着他们离开了。
小五儿从眼角里看着他们都出去了,慢慢停住了哭声。
秦氏却还坐在地上痛哭个不停。
悲莫悲兮生别离,也许,这样突兀的分别真让娘伤心了。小五儿心下想到,不知爹逃往何处,更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她不知道娘是做戏还是借此发泄无奈和悲伤。
渐渐有邻居们到门口探问,陈婶更是大为吃惊,二姐哽哽咽咽地向众人述说了刚才的经过,见是这等吃官司的事儿,邻居们便说上三两句不咸不淡的话,慢慢散去了,只有陈婶一家人留下来了。
陈婶边劝解着秦氏,边搀着她向屋里走去。陈叔也指挥着兰家姐妹们和他家阿牛收拾院里屋里满地的东西。
众人都进了屋,小五儿见天色还早,便去掩上大门——这是她前世养成的习惯,门开着院子里没人会安不下心来。她惊讶地发现那高个子仆役正站在门外边,看样子是要转身走开,听见门响,还回头斜了她一眼。
这些人心思果然阴毒,小五儿心道,若不是娘刚才确实伤心大哭,也许早已泄露秘密。刹那间她感觉到自己非常弱小,无力对抗世界上这些人和事。
吃了点早饭,小五儿挣脱开一直拉着她的二姐,就向堂屋里走去。族里仅有的三两个堂伯堂叔正和娘在屋里商量对策。
一个男人的咆哮声从屋里传出来:“……怎么把堂兄逼走的?什么事值得这样埋怨堂兄?正所谓家有贤妻夫祸少,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里第一个说不过去……”
小五儿心下大怒,是谁这样没有道理,不说如何应对官府,倒抓这没影子的事儿。
进去一看,却是兰耀财这个没天理的玩意儿。他看到小五儿进来,眼神闪了一闪,就噤了口,向后退了一步。
小五儿细声细气地叫道:“耀财叔叔,什么是天意呀?娘说天意让爹娘吵了一架,爹离开家避了一场灾难。耀财叔叔,什么是天意呀?”
一个胡须花白了的伯伯接过话来答道:“正是。若非耀祖离家而去,惹上这等大官司,不死也要脱层皮。此乃天意导引,助我兰家过此大劫,大家切莫再有他言,好生弥消了这场大祸才是正经。”
小五儿走到秦氏身边,倚在她的怀里。听着这些伯伯叔叔们商量如何花钱找人分说,你一言我一语,不时咋舌叹气,都道这等结党营社的大案无可挽回,最后却得出结论道只能大家等等看事态如何发展再说。
一天地忙碌。晚上安静下来了,兰家姐妹才发现各屋里的铜银烛台、黄铜镜子、及女孩儿们的小首饰等略值几文的东西都不见了,细一盘点,还少了银顶针、银头筷子并几件半新衣服等各色物品。
二姐恨道:“定是那些混帐衙役捕快们拿走了,这些天杀的。”
姐妹们怒恨交加,不禁恶言咒骂起来。
小五儿却只纳罕明明这些人早上都是空着手出大门的,不知他们如何夹带出去的。
夜色已深,姐姐们回房睡去了,小五儿照例留下来陪着娘。母女二人在炕桌两边对坐着。秦氏沉默良久,开始向小五儿絮叨,一会儿说不知你爹在外边怎么样了,一会又说不知哪些人还来不来,这场劫难如何过去。
小五儿知道娘不是在和她商量,只是在向一个共同保守着秘密的人说说心里的想法,就默默地听着。
终于,秦氏说:该打听打听姜家那边怎么样了。
姜秀才当然也逃走了。陈婶说街里贴了好多缉拿案犯的告示,想必兰秀才看到了就不会回来,肯定要逃得远远的。
那些衙役后来又逼问过几次,自从后来坊里传言那豪绅占了姜家的房产以后,却是一次比一次放松了。到了过年时候这件事就似不了了之了。
然而,这不过是命运里坎坷来临的一个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