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荒财(第1页)
“清许县县尉赌上自己的仕途前程,为民请命,才换得圣上垂听。但是我们偃州不少县也是颗粒无收,奈何黄添蔺迁捂嘴,偃州灾民翻不出什么风浪。他们趁机用朝廷发的救济粮,远低于市价购入灾民的荒田,兼并土地。等明年,偃州的百姓就无以为继了。”
荒年无粮,官府本应控制田价,避免伤民。但是偃州官员却趁机压低田价,饥民为了眼前温饱,贱卖土地,不是长远之计。
明年势必会出现大量无田无粮的百姓,无以为继,走投无路只能揭竿而起,届时偃州大乱。与之相邻的辛州还要靠偃州供应粮草,偃州一乱,辛州粮草不济,敌国虎视眈眈。
众人深知其中利害,一时无言,他们不敢相信偃州官员无良至此,民不聊生还想着合田发财。
董遐笑得风轻云淡,仿佛这天大的消息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诸位大人车旅劳顿,待明日休整好了出去打探一番便知。只是要到冬天了,饥民可耽搁不起。在下先行告退了。”
点到为止,不再停留。
秦书颜此时没了困意,按照旧例绣衣使者监察贪官,只是暗中搜寻证人、拷问出供状,缉拿贪官押送回京,听候陛下发落即可。如今他们却卷进了更大的难题,蔺迁黄添明显不把秦书颜几人放在眼里,得知绣衣使者前来,却依旧误国误民、照贪不误。
“这事我们好像管不了吧!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将军,一个被褫官的平民,还有我这个聊胜于无的郎官…”
司马纯按着他的腰心虚说道:“这么大的事平时都是我阿父来管,要不我们禀告陛下吧!”
“当务之急是查明沿途贪污赈济钱粮一事,”秦书颜理了理思路,对司马纯开口:“陛下授予你绣衣使者时,可曾说过什么话?”
司马纯用扇子抵住下颌,细细回想起来:“陛下说,如果没有高官准许,沿途小虾米不敢贪墨朝廷银钱,是以我们一行人直奔明珠城,探查州牧刺史。”
“陛下的意思很明了。”秦书颜站起身来,手里摩挲着袖中虎符:“陛下要我重点搜集偃州牧和刺史罪证,也引导你把矛头对准偃州最高官,言下之意就是要惩治、乃至革除蔺迁与黄添!”
蔺衡安也赞同她的说法,当然秦书颜也有私心,一两年前,她与父亲秦遂镇守辛州抵御外敌,粮草不济,孤立无援。时任偃州牧的蔺迁表面顺从,实则拖延,拖得敌军一连攻破边境五城,她也只见到了掺着沙砾的粟米。
所以,蔺迁的把柄,她秦书颜一定要抓到,最好是让蔺迁以命相抵!
“事关重大,理应禀告陛下。但正如董遐所说,冬天快到了,百姓无粮过冬,情急之下只能贱卖土地。书信来往就算是快马加鞭也要三天,这三天里我们既要查明贪污之事,又要延缓兼并土地一事,等候陛下来信指示。”蔺衡安提出了解决办法。
“那就如你所说,等明日我们打探了虚实之后,再给陛下修书一封,禀明情况。”
第二天红日高悬,秦书颜一行人信步于街市。叫卖声不绝于耳,小商小贩或坐或站,都用力吆喝着自己的货物。偶有一两处人流聚集,演出百戏,吞刀吐火,好不热闹。
“这明珠城真不愧是偃州第一城,繁华至极!丝毫看不出来有饥民难民,都安居乐业、各有营生。”司马纯在仆从的搀扶之下,摇着手中青凤羽扇,看着傩戏也扔出几贯钱,换得几声恭维感谢。
“那你去医馆,连健全人都看不着呢!”秦书颜没好气地回道。
“哈哈…”蔺衡安已经习惯了他们二人拌嘴噎人:“热闹一点好,农户耕种一年,总要到街市里卖个好价钱。”
不远处的酒舍,一人绸衣玉带,低声问着:“都办妥了吗?”
下人回道:“一切妥当,只待入瓮。”
秦书颜等人逛完了街市,逐渐走到人烟稀少之地,突然有一队兵马披坚执锐,井然有序地往别处行进。
“这是干甚去了?”司马纯用羽扇遮住阳光,垫脚远望。
“跟上瞧瞧。”秦书颜扯着蔺衡安迈开步子。
城门外,秋叶瑟瑟,马蹄铮铮与盔甲铿锵打破了这份宁静。
“住手!谁让你们私下交易土地!没有过户报官!”
马鞭抽在空中,秦书颜等人定睛一看,发现树林里竟然藏匿着不少人!一边人马拉着鼓鼓囊囊的麻袋,一边农民打扮的人手里攥着地契,显而易见在以粮买地。
买卖土地的人眼见着官兵来了,非但不收手,反而是加快了交易。仅仅是一句话的功夫,中间人就签好了不少契书姓名。
“胆大包天!”为首官兵看着这群刁民完全不把官府放在眼里,直接抽剑搭弓:“再不束手就擒,就通通缉拿入狱!”
其余官兵早就排练好了一样,冲进人群,把用来买地的粮食掀翻在地。百姓不甘心看着粮食被糟蹋,与官兵扭打在一起。为首的官兵见事态愈演愈烈,一箭射出,径直射中了百姓中间最壮的男人。
“啊!——”
一声惨嚎,震慑住了不少百姓。
“住手!”秦书颜快步上前,直接夺过了伤人的弓箭:“你是何人,光天化日之下射伤平民,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