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其乱(第1页)
“饥民们举家搬迁,只是想讨一条活路。朝廷是为了保护好子民而存在,若是把他们拒在城门之外,任由其流浪挨饿却视而不见,岂不是连我们的根本都动摇了?”
楚植丝毫不畏惧盛怒的皇帝,掷地有声。
“而且安置他们的酒舍早已经倒闭,物尽其用,两全其美。”
“好一个两全其美,你现在大发善心接纳几百灾民,明天来了几千灾民你又安置在哪里?仁慈误事,唯有以铁血手段、彰显天家威严,以雷霆之势、惩治失职官员才是朝廷该做的!”
皇帝胸脯剧烈起伏,心脏像被钉了根木锥一样疼:“我看你就适合去给灾民熬粥,抒发你无用的慈悲!”
随着骂声来的,还有抛掷出的玉玺。
一声闷响,楚植吃痛地捂住了额角,鲜血从他的指缝流下,流过他紧抿的嘴角,一声不吭。
皇帝看着楚植这副倔犟死不悔改的样子,怒极反笑,他瘫坐在龙椅上,话里透着风雨欲来:“真是孤的好儿子,传令下去,将楚植禁足十天,无诏不得出!”
你方唱罢我登场,前几日耀武扬威的大皇子党众人,像落汤鸡一般,灰头土脸。而二皇子拥趸洋洋得意,尾巴都要翘上了天。
还不待他们趁机以权谋私,金殿门前鼓声绕梁,打碎了粉饰的宁静太平。
清许县县尉郑莲赤脚散发,手持鼓槌敲得震天响,层层灰尘剥落。四面八方围起来百姓,想看看是何方神圣敲响了尘封已久的御鼓。侍卫赶在愈演愈烈之前,把郑莲请进了宫。
未央宫,皇帝高居龙椅之上,百官跪坐在两侧,随着一声:“辛州清许县,县尉郑莲觐见!”,纷纷回头,面色不虞,眼含厌恶。
郑莲恍若未见,径直上前,跪在皇帝面前,呈上了手中的布袋子。
“清许县十万民众,感激陛下救济赈灾。只是赈灾银钱还不够买种子,一斤救济粮,掺着八两麸子糠!我们实在是没有活路了!”
皇帝捻着袋子里的麸子,面色狰狞:“来人!传楚植进来!”
楚植免不了一顿质问,但是错不在他身上,纵是如何他也问心无愧、无错可认。皇帝对群臣失望至极,敕令停职囚禁沿途大小所有官员,待他御驾南下下来,亲自审查。
“贪到了孤的头上,真是无法无天!”
一干大臣连忙劝谏,若是停职这么多官员,会引起更大的动乱,而且朝廷事务繁忙,不能没有陛下抉择。
皇帝任命御史中丞彻查此事,楚植却对此存有疑虑。
“沿途官员如此猖狂,想必是朝廷之内有人撑腰,有恃无恐。父皇如今下令彻查,说不定散朝后,风声就传到了贪污官员的耳朵里。”
御史中丞胡须花白,身形干瘦,听到楚植这不客气的话,也是怒火中烧:“殿下的意思,是指本官同流合污、贪污受贿了?”
楚植波澜不惊:“晚辈不敢。中丞大人清名远扬,上下官员皆有所耳闻,恐怕大人一入境,那些宵小就时刻监视着,让大人查无可查。”
“那你想怎么办?”皇帝按着眉心,沉声问着。
“儿臣以为,可以寻一位身家干净、尚未入朝之人前往辛州调查此事,不讲情面,直接为父皇所驱使。”
皇帝默然,并未直接表明态度。朝廷大事牵扯繁多,不能一锤定音,他习惯性地想散朝,搁置此事,但是楚植明显又做了出头鸟。
“若是不能以雷霆之势彻查,让贪墨官员做好了被查的准备,恐怕费再大的力,也去除不了附在大虞身上的蠹虫了!”
“散朝!”
百官惶惶又侥幸,雷声大雨点小,皇帝举棋不定给了他们喘息空隙。
长乐宫,被解除幽禁的楚植向王皇后请安:“母后,儿臣想向父皇举荐一位监察清许县贪污的人才。但如果是儿臣亲自举荐的话,难免有身份牵扯。”
“举贤避亲,你想让我帮你举荐谁?”王皇后放下手中古书,温和端庄地问道。
“已故镇南将军秦遂女儿,秦书颜。”
王皇后稍作思考,想起来秦书颜是谁:“前不久收复平岗的那个女娘?我也略有耳闻,本以为她会凭借军功平步青云,没想到之后朝廷上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你怎么和她有牵连?”
“是蔺衡安与她交好,他们有意投诚。”
“若是你与各位老师商量之后,认为可以启用秦书颜,母后自然也愿意给这位女将军一个机会。”
“谢母后。”
秦书颜从城郊田猎场回来之后,本想和蔺衡安说一下田猎的所见所闻,但是瞧着蔺衡安日益孤僻忧郁,便将事情烂在了肚子里。
从寄予厚望的蔺家三公子,到寄人篱下的贪官,经历了巨大的落差确实容易让人自怨自艾、自暴自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