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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的绞肉机,汉帝国倾尽全力的怒吼,在这一刻,终于轰然启动。

第103章大决战(二)

卫青布置完各部的路线,各部分兵。

霍彦跟曹襄道别,就跟李广走。身在李广军中,霍彦被排挤是很正常的事,他来就知道了,但他也没想到人可以莽成这样,有些人不看自己的身份,也该看看旁人的身份吧。若不是怕他李广误事,搁平时,李广跟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既然这么横,那就为国捐躯吧。

霍彦在心中订下他的死相,而后一点也不着急,连天行走在伤兵营,似乎完全就是来当医官的。

好勇的李广对他的态度也从被人监管的愤恨交加变成不屑一顾,在他看来,霍彦不力争上战场,救病救人都是无勇的表现。

霍彦才懒得理他这种脑子只长肌肉,无谋少智,只知道往前猪突猛进的家伙,他自元朔六年开始就往军中拨养成的医官和训导员,李广虽然部曲带了不少,但是军中大多数还是大汉征的良家子,这些孩子就无人不认他。哪怕有人不认识他,他的训导员也会介绍,更甚者没人介绍,这些人对努力救治他们袍泽的霍彦,印象也不差。

现在军中属于王不见王,谁也看不上谁的状态,夹在中间的博望侯张骞东看西看,决定继续和稀泥。

都到沙漠了,日子就这么过呗。

漠北的风,裹挟着沙砾和刺骨的寒意,在广袤无垠的戈壁滩上肆意呼号。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铁甲冰寒,战马喷吐着白气,完全一样的,连绵起伏的沙丘,裸露的黑色砾石,枯死的荆棘在风中呜咽,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一个士兵的肩头,也沉甸甸地压在李广的心上。

李广勒住躁动的坐骑,他目光焦躁地扫视着眼前几乎一模一样的荒凉景色,这片大漠最残酷的玩笑,再次开始玩弄这位以勇武闻名却饱受“迷路”诅咒的老将。

他又迷路了。

“斥候何在?!”李广的声音带着沙哑的急切,在空旷的沙漠上显得格外刺耳。

一名斥候校尉策马奔至近前,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抱拳道,“禀将军!西北方约十五里外,斥候发现大片蹄印,杂乱新鲜,且有丢弃的皮囊、骨器,疑是大股匈奴部落溃散不久!”

“匈奴溃兵?”李广浑浊的眼睛瞬间爆发出灼热的光芒,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连日行军却未见敌踪的憋闷,又迷路的恐惧以及对建立功勋洗刷耻辱的渴望,瞬间被点燃。

他猛地拔出腰间宝刀,刀锋在惨淡的日头下划过一道刺目的寒光,直指西北。

“传令!全军转向西北!追击溃敌!斩获首级者,重赏!”

“将军,大将军要你驰援包围,而不是正面交战。”

一个清越平和的声音,如同玉磬轻击,清晰地穿透了呼啸的风声和李广粗重的喘息。霍彦策马上前,深青色的劲装鼓满朔风。他驱马与李广并辔,少年目光如剑,直直落在激动的老将身上,“将军忘了大将军之令吗?”

他调转马头,越过李广直接下令,“大将军令,往前行!”

漠北的朔风掀起小股沙尘,大军只迟疑一刻,便依霍彦令而行,唯有李广的部曲纹丝不动,挡在前面。

直到一鞭子直接抽到挡路的部曲脸上,将他抽了个皮开肉绽。

霍彦深觉自己脾气太好了,他收了马鞭,冷冷道,“你想死吗?”

那部曲像是被老虎盯上,背上蹭的起了一身白毛汗,只敢把求助的目光望向李广。霍彦又是一鞭,腿离开马蹬,一脚踹在他肩上,凭的大力,把他跺到地上,少年垂目看着他身后往后退的部曲,眸色冰冷,“谁敢拦我大军出征,我大将军令,误我战事,径自踏在马下,碾成肉泥。”

他说着,单手驭马,就要领人往卫青定好的方向走。

“你个奴生子!”李广在这时猛地扭头,眼中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熔岩,他死死盯住霍彦,“也想阻我建功!”

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变形,握着刀柄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霍彦这才将视线转向李广,马鞭上血迹未干,他甩了甩,脸上带着惯有的、略显疏离的冷意,“将军息怒。建功立业,自是我辈所求。然,”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冷漠,“斥候所见溃兵痕迹,方向西北。然我军此行,乃卫大将军主力战场,其合围点,在正北偏东。西北虽有溃兵之利,但路途不明,恐入流沙绝地,或为匈奴诱敌之计。若因追击小股溃兵而延误合围大计,致使单于主力逃脱,纵斩首千级,恐亦难抵陛下雷霆之怒,更负卫大将军之托。”

他顿了一下,而后露出了一个挖苦的笑,“依您往日行事,能拿这万名将士的命不当命,但霍彦不行,霍彦乃大汉天子之亲,卫大将军之甥,冠军侯之弟,万不能拿万千将士性命开玩笑。所以将军若要去,便自己去追,将军逞一时之勇,莫要带累我万千好儿郎,莫要使我大汉儿郎父母妻子落泪。”

张骞面色凝重,迎着霍彦的目光,劝道,“哎呀,阿言啊,李将军就是性子急一点。”

霍彦不理,领兵马向前走。

“滚吧!”

他的马横跨过那部曲的身子,把人惊得心惊肉跳,连忙爬起。

迟一会他舅舅都有危险,他可去他妈的吧。

万军规整,几名将领和校尉毫不迟疑地跟着他走,拖成长长的黑线。

“将军且看,据博望侯所携西域图志所载,循此山影走向,乃古河道遗迹,虽已干涸,然地势平缓,少有流沙,乃通往漠北腹地之坦途。卫大将军主力此刻,必已循此道深入。”张骞看着着急,他劝李广,“泰安侯所言,句句在理。李将军,合围单于,方是陛下所托之重。溃兵蝇头小利,不及大局万一。请将军三思!”

然而,“卫青”、“延误大局”、“陛下雷霆之怒”这些词,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李广敏感而骄傲的心上,他仿佛看到了刘彻嫌恶的眼神,听到了同僚背后的窃笑,多年积郁的屈辱、对自身“霉运”的恐惧、以及被一个黄口小儿当众质疑权威的暴怒,彻底冲垮了他的理智。

“住口!”李广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他双目赤红,额角青筋虬结如蚯蚓,猛地一夹马腹,胯下战马人立而起!他手中的环首刀带着凄厉的破空声,“走!”

他驭马向霍彦而去。

“阿言!”张骞惊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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