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90(第2页)
他们正洋洋得意,殊不知属于他们的雷霆一击正在蓄力。
长安宣室殿。
霍彦伏在青玉阶前的模样活似只折翼鹤,他跪在汲黯身后,玄端深衣的广袖浸透了泪。
“陛下,臣举荐的那些人。”少年忽然哽咽,腰间的青玉组佩撞得叮当乱响,“竟被本家强逼着归乡,这哪里是忠义之家,这分明是戏耍臣,臣惭愧向陛下举荐他们,他们简直是有负圣恩!”
他说着说着,又是一大滴眼泪掉下来。
“陛下啊!他们这是要逼着臣去死,臣还有何面目陛下。”
“陛下让臣去死吧,此等家族怎能称忠义!陛下!他们自任来,臣不曾苛责过他们,只盼他们成器,他们竟还纵人去打砸,这不光是在诛臣的心,还是在伤我天子颜面!”
汲黯的葛衣簌簌抖着,老臣的脸涨红着,显然是气的。桑弘羊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主父偃嘴里已经开始骂骂咧咧了,张汤等人却是心头一凉,偷摸着抬眼窥探帝王。
果然上首君王冠下的唇角紧绷。
霍彦哭得梨花带雨,手中奉着赵喜娘从颍川快马送来的书信,信上“孔氏毁官坊”的墨迹犹新。
“臣不想活了。臣深受皇恩至今,臣对不起臣一心报国的舅兄,臣对不起陛下!”
他说着起身,就作势小跑助力往大殿上的柱子撞。
“陛下受辱则臣死!”
他一路猛冲,众臣哗然,都要往那边去拦,汲黯都没反应过来,就见少年郎君玄色深衣的广袖翻卷如鸦羽,腰间的青玉叮铛作响,他咳得不能自已,抓着郑当时,一边咳一边喊,“快,快,拦!”
桑弘羊和主父偃吓得要命,就要往前去抓,“阿言,不撞啊!”
御史大夫公孙弘是第一次见霍彦,却忽然看见了一道暗绣的金色云纹飞快滑过,那是宫中的手艺,他还没反应过来,忽然想起元朔二年春猎,刘彻是如何手把手教这少年开弓,然后一把老骨头也跟着张汤身后往前跑。
“霍大人啊!”
[言儿,真撞啊!]
[宝,意思意思就行了!]
[撞啥撞!!]
整个殿堂乱作一团,霍彦直挺挺往前撞,然后咚的一声轻响,他额角堪堪撞上蟠龙柱的刹那,刘彻的虎口已卡住他的颌骨。
“混蛋玩意儿!动不动就死!不就咱爷俩被人耍了嘛,给朕耍回去,听见没!你给朕活着,朕不死,你也不死!”
霍彦是被刘彻像捏蛇一样捏着脖颈,“姨父。”
少年人的眼泪盈在眼眶,又是一大滴。
“他们用我打您的脸,我生气。”
刘彻整个人鬓发有些乱,捏着他脖颈的手缓缓松开,让他滚回去站好。
“那些人不识时务跟你有个什么关系。”
众臣都松了口气。
霍彦乖乖站在汲黯后头,眼睛红通通的。
汲黯没说什么,倒是主父偃担心的上前,将他的头发理好,桑弘羊缓声骂了声倔,他也不让,就拿自己的帕子给霍彦擦脸。霍彦本来是作戏居多,现在在主父偃身边,倒是真来了几分委屈,又拧巴着拽了衣角擦眼泪。
刘彻在上面,见他哭,更是对那些不识时务的货色愤恨,他道,“他们喜欢砸,朕便赐他们酒。赐鸩。”
帝王眸光如刀。
[这些个豪强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可是阿言,现在就把他们弄死吗?]
[他们现在可不能死!]
[国家需要稳定,舅舅和去病还在打仗呢!]
[陛下帅酷了!]
众臣垂首,谁也不敢触及盛怒的天子。
唯有那抽泣的少年膝行向前,霍彦振袖一拜,头死死贴在那冰凉的青石砖上。
“请陛下怜惜军中将士征伐匈奴不易,让他们一人交万金以金偿命为军中将士添些军备便算了。”少年泪沾乌睫,眼下全是未消的红意,他声音沉闷,“臣受委屈没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