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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谢重刚刚生出了这个念头,就听到了一阵镣铐颤动的声音,在他的身旁响了起来。

锁链?

庾鸿动笔了。

谢重,或者说在考场中的大多数人都还在对着白纸发愣的当口,才从监牢里被提出来的庾鸿居然已经动笔了。

谢重猛地心头一惊。

从镣铐的声响里,他不难听从,庾鸿不仅开始动笔得快,写得也很快,根本不像是在写策论的人所发出的动静。

他先前也已有过猜测,以庾鸿的本事根本做不到“下笔如有神”!

那他写的是什么?

谢重无法不思绪混乱地去想——

有没有这样的一种可能,庾楷为了给自己谋求一个脱罪的机会,于是让他的儿子从牢中出来,将朝廷官员之间的联系,各自的把柄,背后所能联系到的势力,统统写在这张空无一物的白纸上,作为投名状送到王神爱的手中。

又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在纸上写的不是罪证不是指控,而是一种对新君效忠的态度,这也同样不需要动多少脑筋。

可他是写得爽了,他们这些听着锁链声响的人却都要疯了。

谢重抓着手中的笔,一滴冷汗从他的额角滚了下来,“嗒”的一声落在了试卷之上。

晕开了一圈水渍。

第35章有人举刀易,有人举刀难

谢重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麽走出的考场。

外头的秋风一吹,让他已被汗打湿的官服里一阵发凉,整个人都跟着打了个哆嗦。

他下意识地去看从这考场中走出的同僚,发觉个个都如自己一般浑似劫后余生,连带着脚步也有些虚浮。

那显然不是因为昨日都在熬夜苦读,而是因为……因为这该死的试卷!

可奇怪的是,这样一张诡异的试卷,本该让朝臣聚集在一起同仇敌忾,对出题的王神爱在背后蛐蛐两句,却也只是各自颔首致意,打过了招呼,便已各自散去。仿佛在彼此之间,还有着一道无形的屏障。

谢重也并未去找朝堂上的好友,问询对方最终在白纸上写了什么,只张望了一圈周围,试图去查找某个导致他心神不定的罪魁祸首,却随即得知——

“他先被关回牢里去了。陛下说,若是他答得好,才能将他放出来。”

谢重:“……”

什么叫答得好?

写得快,还迫使考场中人一并早早动笔吗?

那他可答得太好了。

他憋着一肚子的惊惧、猜疑以及怒火退出了御史台,走回了家中。然而刚一迈入府门,又是额角一跳:“逆女,你在做什么!”

只见庭院之中,他那株平日里最爱的绿梅,正被谢月镜指挥着家丁连根掘起,他那夫人在旁试图劝阻,却被人隔开在了一边。

谢大小姐昔日乃是贵女典范,如今却绞断了两缕头发,换了一身利落的衣衫,此刻污泥在手,宛然一个——

“为何行此泼妇之举!”

谢重三步并作两步,挤了过去,暴怒呵斥,却骤然对上了谢月镜冷然的眼神:“泼妇?当年不是您将我嫁去王家的吗?王恭戍守在外,儿子儿媳相从,往来于军营中,自然不能沾您这文墨家风。”

“家风”两个字,被谢月镜念得极重,又伴随了一声冷笑。

“这家风我可学不来。两头下注,两头皆空,还美其名曰处处不争,与人为善,如今一面亲自下场考试,一面又在家中以绿梅自比,追忆旧主。好事都被您占尽了,却也不看看今日是何局面!”

她将头一转,又吩咐了起来:“挖,给我挖快一点。他想死,我们可不想死。”

谢重哆嗦着手,指着他那个与出嫁时性格大异的女儿,却愣是没能说出话来。

王恭被朝廷派兵处死后,家中女眷与幼儿都被送回了汴京。

谢重起先怜悯女儿守寡,却不料她只是坐在院中看了一阵子天幕,就成了现在这个不知尊卑的样子。

他那株养了十余年的绿梅刚被掘倒,就变成了一根根劈开的“柴火”,谢月镜甚至亲自持刀上去劈了一记,这才拎着那柴刀看向父亲,一脸坦然的模样,仿佛正是要坐实那“泼妇”二字。

“怎麽,今日的考题如此之难,竟让您脱力到教训女儿都教训不了了?”

呦,看起来可真是狼狈啊,一点也不像平日里的谢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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