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3页)
他呆呆地蹲在那里,看着织锦,觉得自己很龌龊很小气很阴暗,织锦哪里不好啊?漂亮,学历高,嫁了他,却从没挑剔他什么,他是哪里来得这么多怨气呢?
他声音低低地和织锦说对不起。
织锦不吭声,眼泪流得更快了。
他唠叨着忏悔了半夜,织锦才说:“你还让不让我睡了?”
他这才欢天喜地地上了床,搂着织锦,说媳妇,我就是心里憋得慌,你别和我一般见识。
织锦睁眼看了他一会,就说:“以后,你别说我哥了,我听了不舒服,如果我也说你哥不好,你肯定也会不舒服,我哥是有点毛病,但是我知道他是好人。”
何春生把头点得很是隆重,就差发誓了。
尽管如此,何春生去罗家的次数,就少多了,不是把老婆骗到手就不需要讨好岳母了,而是,去了他就会觉得不舒服,站不起来的罗锦程习惯了用居高临下的口气和他说话,好像他就是刘姥姥进大观园领进来的板儿,即便和他开句玩笑,也是拿他当笑料,织锦的妈妈看似温柔慈祥,但话很少,骨子里有股傲气,这种骄傲,哪怕在她慈祥地微笑着时,都褪不去。在待人接物的姿态上柳如意受了罗锦程的耳濡目染,既想高贵矜持又眉眼里透着狡猾的市侩气,很像是旧社会被升格做了姨太太的丫头,虽在主子的位子上,旧日养成的种种轻贱毛病已根深蒂固地去不掉了,那个余阿姨就更提不得了,总一巴着一副对织锦好的嘴脸说他该这么着该那么着,怎么她从来不说织锦该怎么着呢?反正是罗家的每一个人都让他有如做针毡的滋味,横着竖着都是不自在。他的这些不自在,织锦也看在眼里,她有些失落,转而又安慰自己,哪个男人在婚前不是在岳母家屁颠屁颠的?还不是为了把人家的女儿骗回家去做老婆,倒不是男人嬗变不是东西,也不是男人天性虚伪就爱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而是,人性的弱点,男人婚前不犯贱能讨了岳母高兴吗?岳母不高兴能把辛苦养了二十几年的闺女巴巴便宜了他?
婚后第三个月,何春生又和织锦吵了一架,嫌她也不愿意去婆家,一到周末,就泡在娘家。织锦说:“双休日是你最忙,我一个人多孤单,我不泡娘家我泡哪儿?”
何春生声音乖戾地说:“你只有娘家?”
织锦知道自己去婆家的次数实在不多,但,这也不能全怪她啊,婆家一大家人挤在几间小房子里,连起身倒杯水喝到要蹭着人过去,再说了,她总觉得和婆家人有种说不上来的隔阂感,她无论怎样努力也溶不进去。没何春生陪着,就更难受,去婆家干什么?和他们一起盯着电视机笑或是哭还是和他们一起咒骂电视剧中的反面角色?她跟何春生说过,电视剧不过是虚构的故事,看看热闹解解闷就行了,干嘛非要当真骂得那么难听?
何春生很奇怪地看着她:“你不觉得那个人欠骂吗?”然后就说只有心里藏着坏的恶人才能把坏人演得那么绝,一个善良的人他那能把坏蛋演得那么像?织锦就懒得和他辩解了。
织锦猜得到,何春生一定以为她瞧不起婆家的人,才不愿意去。其实他错了,她真的从来没有瞧不起过任何人,只是觉得和他们的生活态度以及人生观点不同,沟通起来些别扭,常常有鸡同鸭讲的感觉,所以才不爱去。
这些话,织锦没对何顺生说,怕是一说出来,又被他理解成了自己是抱着公主看市井小民的姿态去看待他们家人。就说:“以后的周末,我婆家一天娘家一天,可以了吧?”
说这句话时,她心里有点难受,忽然想起有人说,婚姻是门妥协的艺术,要这么委屈一辈子,需要多么的内心力量啊。
何春生嘟哝了一句:“这还差不多。”就去翻冰箱,说到厨房,织锦也有点不好意思,婚前,她进厨房所做的事也就是干点洗碗洗菜的小活,至于菜应该怎么烧,海鲜应该掌握到什么火候,一概不懂。她烧出来的菜,都巨难吃,吃得何春生皱眉头,她自己也吃得呲牙咧嘴,没办法,她就跟何春生出去吃,吃了一周,何春生不干了,说这样下去,就是天上往下掉金子也得被吃穷了。
何春生跑到书城买了几本菜谱,照单操作,虽然烧出的菜没菜谱照片上那么娇艳可人,味道也说得过去,吃得织锦直嚷嚷幸福。每当这时,何春生就直直地看着她,有点茫然的失落,觉得结婚并不像期望的那么美好。
他不愿意做饭,可是,因为结了婚,他却得天天泡厨房。
他想过哥哥那样的日子,回家以后,往饭桌前一坐,看着老婆热火朝天地把饭菜端上来,他可以边吃喝酒边吹牛……
可是,他娶的老婆和哥哥的老婆不是一个品种,他想要的那种生活,也就要不到了,永远的,他不好意思在织锦面前放屁,不好意思吃饭吧唧嘴,还要假装很享受的样子和她一起听他压根就不喜欢的音乐,陪她去看夸张的话剧表演……
什么都要讲究品位情调,高兴了还要去喝好几十块钱一杯的咖啡,他喝不出那咖啡和超市里卖的速溶咖啡有什么不一样,他也不明白织锦为什么要花二三百块去茶楼喝一壶茶,有这钱去买茶叶,在家能喝多少壶啊?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有品位的生活吗?他怎么就觉得那么累那么假呢?
对于很多人,结婚最大的好处性的问题得以解决,在何春生这里,却不是这样的,做完爱后,他常会有失落感,难道这就是让男人披荆斩棘地去追求的美好**?怎么那么乏味那么累呢?**的感觉还不如**,何春生想了一下,他的**,大约是从16岁开始的,在一个晚上,隔壁老林带回了一个女人,正好是夏天,大家都开着窗子睡觉,半夜时分,老林屋里渐次地传来了女人的呜咽声,那时,他就拼命地想,是不是老林在欺负那个女人呢?再后来,那呜咽声几乎变成了尖叫,他无法成眠,坐在**,想去不去劝架?去不去呢?女人的叫声没有消停的意思,正义感终于占了上风,他起身去敲老林家的门。
屋内就安静了下来,老林闷声闷气地问:“谁?”
何春生说:“大哥,大半夜的,别吵架了啊,也别动手打人。”
静了一会,就听老林重重地嗯了一声,他转身回房,还没关上门,就听隔壁传来了爆破状的笑声,他就愣了。
老林和女人爆破状的笑声困惑了他一夜,为什么他们会那样笑呢?明明那女人方才还在尖叫。
次日早晨,他去找何顺生解疑,那时的何顺生刚和李翠红同居,动辄就摆出一副过来的架势教训别人。
听完何春生的话,他愣愣地望着他的傻弟弟,然后趴在李翠红耳边说了几句话,李翠红的脸一下子就红了,那个时候的李翠红比现在的李翠红腼腆,还不说脏话也不会骂人,李翠红捂着嘴吃吃地笑,何春生就更是不解了:“有那么好笑吗?不就是人家打架吗?”
何顺生就像昨夜的老林一样,爆破状地笑了起来。
何春生愤愤地看着他们,嘟哝了声莫名其妙甩手走了,他有被蒙在鼓里被捉弄了的感觉。
等何顺生笑够了,才悄悄和他说,昨夜的声音不是打架也不是哭,那是女人在**。
何春生的脸也红了,像李翠红一样。他隐约听班里的男生说过**这事,但是,那时,他所了解的**,只是一个名词而已,还不知道它具体的含义也不明白**究竟是描述了什么。
就在那一天,何顺声绘声绘色地向他解剖了**的所有含义以及**的种种姿态。
在第二个晚上,老林房里,再次响起了欲罢不能的**声,何春生就心乱意迷地开始了他的**历程。
后来,当老林娶了乡下小媳妇时,他就常常的望着小媳妇窈窕的背影想,她怎么不**呢?为什么她不**?
他和织锦结婚了,夜里,他会望着织锦想,她为什么不**呢?织锦只会闭着眼睛,好像醉了好像很难受似的皱着眉头,身体不停地扭来扭去,他就会想她是不是很难受?她为什么不会快活地叫呢?哪怕声声音小小地叫几声也行。
可是,织锦只会皱着眉头把身子扭来扭去。他拼命追忆有没有在哪里做错了什么,有没有把她弄疼,有时,他想换姿势,却不敢说,怕织锦觉得他下流。
这些想法,像一群长着尖利牙齿的虫子,啃咬得他遍心鳞伤。觉得自己很衰,很没本事,因为他不能让织锦在夜里发出快活的叫声。有时候,他很想问问织锦你和马小龙**也不叫吗?他不敢问,怕把织锦惹恼了。一想起马小龙曾经**裸趴在织锦身上,他的整个胸腔就会迅速膨胀起来,那种又恶心又愤恨的感觉折磨得他发疯,特别正做着做着爱时,这念头一闯进脑海,他就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炸掉了,下身迅速疲软,他想跳下床去,拎起一把菜刀把马小龙提过来,当街,把他的那东西给砍下来,喂狗,对,砍下来喂狗!当然这些只是他意气风发的幻象。每当他被假想弄得发呆时,织锦就会摸摸他的额头,柔柔地问:“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