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页)
菜很快就上齐了,在无国籍料理吃饭的人讲话声音很低,和中餐馆里的熙熙攘攘大有不同,何春生吃着饭,就有点别扭,生生的,就觉得那些边吃边生怕被人窃听了一样小声说话的人造作。
织锦看见了他嘴角的偷笑,就悄悄踢了他一下:“笑什么?”
何春生笑:“感觉这些人说话的样子简直就像电影里的间谍在接头。“
织锦差点笑喷了:“想不到你也这么损啊,这家店是中西合璧嘛,西方人吃饭很安静的。”
何春生:“什么西方人,这是在中国,都中西合璧了就得入乡随俗,还是在中餐馆吃饭热闹,有气氛。”
织锦切了一声:“扯着嗓门说话就叫有气氛啊?安安静静地吃饭多好。”
说着,织锦就抬头张望了一下四周就餐的人,然后,就就愣住了,她看见了马小龙,是的,就是马小龙,他怔怔地看着自己,连眼睛都忘了眨,织锦轻轻地晃了一下头,是的,确实是马小龙,他的身边,有他的母亲,还有一个女孩,女孩不漂亮,但是温眉顺眼。
她和马小龙坐在一起,他的母亲正有说有笑地夹菜给女孩子吃,和织锦见过的那个乖戾老妇人,截然不同。
织锦被眼前的一幕,弄傻了,她愣愣地看着马小龙,眼前这一幕,让她有了史无前例的挫败感,并迅速在心里长成了一片茂密的森林,她原以为,马小龙的母亲对她的排斥,或许不是针对她的,而是针对每一个试图接近她儿子的女孩,如果真是这样,她愿意本着体谅一个病人的心态,去谅解她并以此宽慰自己的挫败感,可是,事实却告诉她,那不过是她耽于医学病理的惯性思维,马小龙母亲排斥的仅仅是她,而不是其他女孩。
马小龙在她质问式的逼视下,尴尬地埋下了头。
还捏着筷子的织锦,像鬼魂附体一样,慢慢站起来,朝马小龙走过去,何春生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喊了一声织锦,就去抓她的手,织锦不让他抓,像一只暴怒的小母兽冲向了马小龙。
因为惊悸或是内疚,马小龙已讷讷地站了起来,身边的女孩也惊诧地张望这一幕,用不解的目光去看他的母亲。
马小龙的母亲冷冷地看着织锦,猛地站起来挡在了马小龙面前,眯着眼,讥笑地看着织锦,对她的儿子说:“龙龙,你看,这个说最爱你的女人和你分手才几天啊,就和别的男人在一块了。”
这句话,就像一块坚硬的钢板,一下子挡住了织锦的脚步,悲怆与愤怒让她几乎是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强一弱的母子,她猛地闭上眼睛,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就把手里的筷子冲劈头盖脸地扔了过去。
质地很好的仿象牙筷子无声无息地撞到了马小龙母亲的脸上,又蹦跳着掉在了地上,响声清脆零丁。
织锦木木地看着他们,转身,拎起桌上的包,默默地出了餐厅。
好大的太阳,挂在冬天的街上。
原来,她做不到把这个男人从心头上卸下来,他成了潜伏在她心上的一块痼疾,冥顽不化,像癫痫一样,她不知它会在什么时候发作得令自己洋相尽出。
以为时光会让这一切淡漠,以为岁月的灰尘会将他深深的掩埋,不过是她一相情愿的虚幻想象,事实永远超出了想象。
何春生也被眼前的一幕弄懵了,虽然织锦的反应让他心下生寒,但,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怕出什么意外,连忙跑到吧台买了单,匆匆地追出门去。
织锦已经坐在车里,满脸是泪,何春生一把拉开车门坐进去。
织锦愣愣地看着何春生,也不去擦脸上的泪,两眼发直,好半天,才喃喃说:“对不起。”
声音低得,像病入膏肓。
又疼又恨的滋味,在何春生心头翻滚,他握了握她的肩说:“织锦,他会后悔一辈子的。”
织锦漠然说真的吗?那么快,他就爱上别人了,他不觉得内疚吗?
何春生不知说什么好,觉得以自己的身份以这种态度站在这里、说这些话,实在是滑稽极了。
织锦看着他,无力地笑了笑:“真的很对不起你,我去上班了。”
何春生低着头,想了想,说去吧,有事电话我。说着,就下了车,沿着马路蔫蔫地走了。
2
整个下午,织锦昏昏沉沉的,快下班时,马小龙给她打了一个电话,织锦盯着手机看了半天,没接。
再后来,马小龙又发了一条短信,很简短:她是我妈同事的女儿,我不爱她,一点都不爱。
织锦把这条短信翻来覆去地看了七遍,就删了,她按着太阳穴拼命地想,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听见别人说马小龙这三个字或是看见他就会情绪失控?
明明是她提出了分手。
琢磨这件事让她头疼的要命,就去休息室一个人坐了一会,拿过一本杂志随手乱翻,翻到一则心理案例时,看着专家点评,她突然就明白了自己失控的原由所在。
她和马小龙,输家是她,虽然分手是她提出来的,但,那是马小龙在结婚问题上的不作为姿态逼她提出来的,在爱情里,谁先激动了,谁就离输近了一些。
她就是激动的那个,她和马小龙的结局,让她想到了几句诗,大约是叶子的坠落,不是对大地的深情,而是树的不再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