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大 播 种2(第4页)
“龙卷风是由那些‘黑洞’引发的。”我对陈小坤说。
陈小坤正在把绳子编成绳套,他说:“像一个出水口。”
“什么?”我好像有了一点灵感,“你说那些‘黑洞’会不会一直扩大,直到把整个世界吞食掉?”
陈小坤摇摇头:“它们似乎只是为了恢复平衡。”
我的脑袋还没转过弯来,我的注意力就被另一样东西打断了。外面的一列火车被龙卷风甩起来,在一个连接处突然断开,断开的火车像甩出的链球,向我们这边飞来。
我从窗户上摔下来,大惊失色地对陈小坤喊:“小心火车!”
陈小坤立刻明白了,迅速滚到墙边。我刚照着他做,就感觉地面一震,前面的墙冒起一片白灰,一节车身从墙里面冒出来,像跃出水面的虎鲸。我紧紧贴在墙脚,紧接着一声巨响,旁边的墙和天花板塌了下来。
我醒过来后花了几秒钟时间来确定自己死没死,结论是我还活着,而且没晕过去多久,因为我看见陈小坤刚刚从地上爬起来。他一点事儿没有,而我被一块水泥板压得动弹不得。
我的下半个身子都被压住了,受力的是我的右腿,我的大脑向右腿发送了一个评估伤情的指令,神经没传回来任何反馈。
陈小坤跑过来和我努力了一番,水泥板根本纹丝不动。这时候风声越来越近,两个龙卷风闯进了商场上空。它们像两只巨大的汽轮机在废墟里翻搅着,任何东西经它们一触碰,立刻像被施了咒语一样失去了重力,滑向天空。我眼巴巴地看着一群衣服飞上去了。天空中的砖石像一堆麻将一样被搓得“哗哗”作响,风声尖厉得像切割锯的声音,我想起了某个音乐人制造的噪声音乐也是这样的,心想,被压在石头下的应该是那些音乐家。
龙卷风像个高效的拆迁机器,毫不费力地掀开楼板,拧成粉碎。其中一个一点点朝我们这边压过来。
我对还在使劲顶水泥板的陈小坤说:“来不及了,你走吧。”
陈小坤说:“我有数,风一进危险距离我就走。”
我慌忙改口说:“别别……别丢下我!”
陈小坤没好气地说:“你能不能不搞笑?等等,我有了个办法。”
他把所有绳子都用上,一头缠在水泥板上,另一头绑在好几个不锈钢的货架上,再把那些货架推到龙卷风过来的路上—利用风力把水泥板拉开是一个好办法。但是绳子没有足够长,这就像个手艺不好的魔术师在玩逃生魔术,刚解好锁火焰就已经奔到了。
陈小坤拍拍我的肩膀说:“能做的都做了,看你的人品了,石板一松开你立刻爬出来,我在后面接应你。”
陈小坤退到了墙外面,我的安全感顿时消失了一大半。
龙卷风渐渐逼近过来,堆在前面的货架“哐啷、哐啷”地摇动起来。虽然有十几米的距离,但是龙卷风的巨大显得它就像是在眼前一样。它像一只从地下冒出来的、头上点着一盏黑灯的蛇颈龙,咆哮着喷着鼻息。我看见断墙上的砖石被一块块拔掉,扔进一个巨大的倒悬的深潭。
货架进入了风力强劲的范围,像纸制品一样被瞬间吸入风里,绳子被猛地绷直了。
我试了一下,还抽不动身子。龙卷风继续靠近,紧绷的绳子和地面之间的夹角越来越大,终于,水泥板抬起了一条缝,我手脚并用地爬了出来。
看电影的时候我总是对那些一到紧急关头就患上四肢官能失调症的角色恨之入骨,现在轮到我了,我发现自己并不比他们好多少。我拖着一条没有知觉的腿,在乱石堆中拼命往外爬,没爬几米,后面的水泥板就被卷到风里了。
我感觉身子一轻,手脚都使不上力了。地上的砂石“噼哩啪啦”往上窜,打得我睁不开眼睛,眼泪趁机稀里哗啦涌出来。我抬头看了一眼前面,发现陈小坤已经不在了。
“不讲义气!”我在心里暗骂。绝望和无助像根细钢丝把我悬吊在空中,晃悠,晃悠,然后拽离了地面。
我像一只被扔到太空中的大闸蟹,四肢乱舞,无计可施,眼泪顺着额头往上飞去。眼看我就要被吸到强风圈里去了。
这时我听见陈小坤喊:“抓住!”
我抬头看,他正骑着马飞奔过来。这个桥段很熟悉,这是标准的千钧一**节,接下来我只要等待被救的情节发生就可以了,我放心地闭上眼睛。狂风把我吹醒了,吹走不切实际的幻想,上帝不是地摊小说作者,我必须靠自己!陈小坤射出一支箭,箭尾上连着一根绳子,正从我的腋下穿过去。我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死命抓住绳子,在手臂上缠了几圈,恨不得往脖子上再缠几圈。
我被拉出了风圈,地心引力突然恢复,我在地上翻滚起来。我拼命蜷着身子,我看过某个类似的新闻,知道第一要紧的是护住下身,身上的伤都可以置之度外。
终于我停了下来,陈小坤一把把我拉上马,向停车场跑去。
小灰的马蹄疾疾敲打着地面,我浑身像散了架一样,死人一样趴在马背上。我无力地说:“你再晚一步我就死翘了。”
陈小坤说:“你得感谢小灰,我说过它会救你一命的。”
不知道它是怎么找来这里的,我感激地拍拍小灰的背,它毫不谦虚地喷了个响鼻。我全身伤痕累累,血沾在小灰的毛上,我看到它也浑身是伤,伤痛让我们有了共同的感觉。
小灰背着我们穿过龙卷风交织成的通天森林,沿着被风扫干净的路面一路跑回了停车场。
回到停车场,我们都累趴在地上,我的右腿恢复了一下竟然可以走路了。现在终于有时间思考眼下的情况。
我说:“搞什么飞机,扔出来的火车还要回收的?”
陈小坤正捧一掬水给小灰喝,他说:“你还记得你说过的平行世界的熵流动一致猜想吗?”
我很快也想到了:“平行世界的熵流动总是趋于一致的,‘播种’打破了平衡,这就形成了一个‘水位差’,为了回复熵平衡,就会产生回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