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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尔斯泰传3(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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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尔斯泰传3

但这样是不够的,还应该“不说谎”,不畏惧真理。必须懂得“忏悔”,彻底摒除由于教育而养成的根深蒂固的骄傲。最后,应当亲自动手去劳动。“我们要靠额头的汗水换取面包”——这是基础,也是最重要的法则。托尔斯泰对此早已给出了讽刺的回答:体力劳动丝毫不会影响智力,反而会促使智慧的增长,这也符合本性的正常需要。身体因劳动而强健,艺术其增进得更快。此外,它还可以促进人与人之间的安定、团结。

在他后来的一些作品中,托尔斯泰将这些精神健康信条补充在文字之中。他殚精竭虑地思索着如何拯救灵魂,增强活力,与此同时,想办法消除麻痹意识的下流娱乐和泯灭良知的残酷享乐。对此,托尔斯泰以身作则。1884年,他放弃了自己最喜爱的一项嗜好:狩猎。并且节制饮食,锻炼意志。他就像一个为了拼搏取胜运动员,给自己强加着残酷的训练计划。

《我们该怎么做?》成为了标志托尔斯泰已经离开宗教默想的相对平和,而卷入社会旋涡后所面临的第一段艰难旅程。从此,长达二十年的战争开始了,亚斯纳亚村的老预言家立于一切党派之外(并谴责它们),以《福音书》的名义,孤身一人向文明的种种谎言和罪恶宣战。

十三

在托尔斯泰周围,他那种道德革命并没有博得多少同情,并且还因此让家人伤心。

其实,托尔斯泰伯爵夫人很早就忧虑不安,因为她发现丈夫的病似乎无法控制,病症的发展越来越严重。自1874年起,她因看到丈夫为学校浪费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而气愤。

“这启蒙读本、算术、文法,我丝毫看不上眼,所以我没法假装对它们有兴趣。”

教育学研究过后,就到了宗教研究的时候,但情况又有了新的变化。妻子对托尔斯泰这个新皈依者的最初倾诉感到厌恶,以致当他在信中提到上帝时,不得不请求原谅:

“当我说到上帝时,请你不要像平时那样生气发火;只怪我无法避开他,因为他是我的思想基础。”

或许是伯爵夫人被他感动了。她尽可能地掩饰着自己的烦躁,但她依旧不安地观察着自己的丈夫:

“他的眼神很奇特,常常发呆。有时一句话也不说,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

她认为丈夫病了:

“根据列夫所说的,托尔斯泰始终在工作。唉!他在写若干篇关于宗教方面的论辩文章。一边读一边思索,直到头疼得受不了为止,而他这样做,只是为了说明教会的教义与《福音书》上的不一致。在俄罗斯,对此感兴趣的人顶多只有十来个。但是,我毫无办法。我只希望这事能够尽快结束,但愿它真的只是一场病而已。”

然而,疾病并未消失。他与妻子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紧张。彼此相亲相爱、相敬如宾,但彼此很难相互理解。虽然他俩尽可能地为对方作出让步,但这种相互的让步反而会变成一种痛苦。托尔斯泰不得已跟着家人来到莫斯科。他在《日记》中这样写道:

“这是我生平中最艰难的一个月。来到莫斯科生活。大家都安顿下来了。可他们究竟何时才能开始生活?其实这并不是为了生活,而是因为别人都这么做!不幸的人们啊!……”(1881年10月5日)

同一时期,托尔斯泰伯爵夫人也写了一段话:

“莫斯科。到了明天,我们在这里已经呆了一个月了。前两个星期,我几乎天天哭泣,因为我发现列夫不但忧心忡忡,而且精神沮丧,十分颓废。他寝食难安,有时也会哭泣;我觉得自己就要疯了。”(1884年10月14日)。

就这样,他们不得不分开一段时间。当时,他们为了自己给对方带来的痛苦而互相道歉,但他俩却依旧相爱着!……他写信给妻子说:

“你说:‘我爱你,但你并不需要我的爱。’不,不是这样的,因为它是我唯一需要的东西……你的爱比世界上的一切都令我快乐。”

然而,每当他们碰面时,彼此间格格不入的气氛又会蔓延开来。托尔斯泰的那种宗教癖好是伯爵夫人无法接受的。在这种癖好的影响下,他执著地向一个犹太教教士学习希伯来语。

“其他任何东西都无法令他产生兴趣。为了这些蠢事,他乐此不疲地浪费着他的精力。而我的确无法掩饰自己的不悦。”(1882年3月)

妻子在写给他的信中说:

“你把大部分精力都耗费去劈柴、烧水、缝靴子等事务上,真让我伤心落泪。”

后来,她又带着一种母亲般温情而嘲弄的微笑——像看着自己那个有些疯癫的孩子似的——补充道:

“‘这孩子爱怎样玩就怎样玩吧,只要他不哭就行了。’每次想到这句俄罗斯谚语,我的心情就平静了很多。”(1884年10月23日)

但是,这封信并没有寄出来,因为她能想象到丈夫若读到这段话,他那善良而天真的眼睛会因此嘲弄语言而顿感忧伤的。于是,她又把信拆开,以一种激烈的爱重新写道:

“突然间,我的眼前出现了你那清晰影子,心中蕴涵着一股巨大的柔情!你身上具有某种乖巧、善良、天真、执著的东西,这一切被你那颗对大家的同情心,以及直透人心的目光照耀着……这些都是你特有的。”

两个相爱的人互相爱怜又互相磨难,后来又被自己给对方造成的痛苦所折磨。这是一种无法改变的境况,延续了近三十年,直到那垂死的老李尔王在迷惑中逃出茫茫的大草原才算是结束。

或许大家尚未注意到《我们该怎么做?》末尾处的那段对妇女们的热烈呼喊。——其实托尔斯泰对现代女权主义没有丝毫好感。但是,对于那些被他称作是“贤妻良母”的女人,对于了解人生真谛的女人,他表现出的是虔诚的崇敬。他对她们的痛苦与欢乐,对她们的生儿育女,对她们那可怕、苦难的命运,对她们那周而复始的岁月,对她们那不图回报的无休止的劳动,对她们完成任务摆脱痛苦时的满心欢喜,大加赞颂。

他描绘了一位勇敢的妻子的形象,她是丈夫的助手而非累赘。她知道,“唯有不计酬报,甘愿为别人的秘密做出牺牲才是人类的天职”。

“这样的女人既不会怂恿丈夫去做虚伪欺诈、侵占别人的劳动成果的事情,又对那些可能带坏自己孩子的活动感到深恶痛绝,相当排斥。她要求自己的伴侣去找一份正当职业,去做一份需要精力、不怕危险的真正的工作……她知道孩子们是未来的一代,是让人类看到更圣洁的人的一代,因此,她的存在就是为了能够全身心地为这项神圣的事业而服务。她将在孩子和丈夫心中开发出这种牺牲精神……正因有了这样的女人统治着男人,成为引导着他们的明星……啊,你们是贤妻良母啊!掌管着整个人类的命运!”1

1。此段话为《我们该怎么办?》的最后几行。写于1886年2月14日。

这是一个企求并满怀希望的声音……难道没有人听得见吗?……

几年之后,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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