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十四章 风萧萧兮易水寒荆轲刺秦不复还(第9页)

章节目录保存书签

秦王政二十六年(公元前221年),王贲、李信率大军攻齐。齐王民心已失,兵卒皆无士气,秦军没遇上什么抵抗,就兵临临淄城下。齐王建只得投降,嬴政心恶他的昏庸无能,将其迁往共地(今河南辉县),困居松柏林中活活饿死,后胜也被他毫不犹豫地杀了。

从秦王政十六年(公元前231年)令全国男子书报年龄造册大举征兵开始,历时十年,嬴政终于扫灭六国,完成了一统天下的雄图伟业。

咸阳城张灯结彩,分外热闹。秦国一统天下,百姓和士大夫们都喜气洋洋。百姓高兴的缘由很简单——现在天下一统,他们不用再冒刀兵之险出外征战了;士大夫们高兴的是——秦国的疆域扩大了数倍,各地都要派驻官吏,如果外放做一个郡守或县令,就相当于过去的一方诸侯了;最高兴的莫过于王室公子和重臣,按照周室先例,一统天下后将分封诸子和有功重臣出外为王或为侯,为国家镇守四边。众人都翘首以待,希望那座金碧辉煌的咸阳宫能传出令他们兴奋的消息。

离渭桥不远处,有一座长杨宫,也是秦昭襄王时所造。宫中有垂杨数亩,幽雅清静,已被作为长公子扶苏的府第。在众公子和大臣看来,这是嬴政对扶苏的恩宠,但他却不这样认为。

从九岁时起,嬴政就令他离开紫巾在此独居,这在诸公子中是罕见的。他不知道这是父王有心造就,还是根本就不喜欢自己。若说父王有心造就,但是除了偶尔让他陪着打猎,问问他的六艺之学,就很少再管他;若说父王不喜欢,却时常给他调换太傅,督促他学习,并不时露出让他承继王位之意。但最让他放心不下的就是父王至今还没立他为太子,他是嫡长子,又有贤名,从各方面讲都应该被立为太子,只是父王不提,也就无人敢问。

昨日,他到高泉宫晋见了母后。看着母后郁郁寡欢的样子,他心中甚是难过。在他略懂宫中之事后,就知道有个清扬夫人一直与母后争宠,并且父王还一度打算立清扬夫人为后。从那时起,他就很恨这个女人,认为母亲的不快乐就是她造成的。后来清扬夫人死了,他以为再也没有人可以与母后相比了,父王应该宠爱母后了,可父王却变成了极为博爱之人。六国被征服后,嬴政在渭水北岸紧挨祈年宫之地,按照六国宫室原样仿造六座宫殿,把六国的姬妾美人都安置其中,他每日轮流在其中安歇,好不快活。

母后是一国之母,现在为天下之母,却受父王冷落,也难怪她心情会如此。再想起自己的心思,扶苏不由得感叹不已。但这一切他都无能为力,对母后的同情,对父王的不满,他只能深深藏于心中,不敢有丝毫表露。

父王是公认的旷世明主,若知道他有不满,就会生出厌恶之心,他就会受到国人的唾弃,那些对他恭恭敬敬、另眼相看的朝臣也会遗弃他,他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公子,你在想什么?是不是看上了哪家小姐,要不要奴婢给你传话?”香质端着食具悄悄出现在扶苏面前,笑着问道。

扶苏平日与她调笑惯了,仍不免俊脸一红道:“你不要取笑我,我是为母后身体担心。她整日郁郁寡欢,天长日久会生出病来的。”

香质把食具在案上排好,坐在一侧服侍扶苏。他们虽然名为主仆,但早已没主仆之分。她从韩国来秦时只有十五岁,而当时的扶苏只是八岁的孩童。她在服侍紫巾时,就与扶苏很投缘,扶苏也很依赖和信任她。后来她服侍韩非,受赵高迫害,幸亏扶苏救了她。自那以后,紫巾就把她赐予扶苏。

“你应该听母后之言,早日立一夫人。即使你不能时常进宫,也可让夫人替你进宫尽孝。过几年再让王后抱上孙子,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寂寞了。其他公子大多数都立了夫人,你是长公子,为何现在还不立夫人?若你立了夫人,奴婢也不会这么操心了。”

香质的话让扶苏有些难过,他至今迟迟不立夫人就是想让香质能常伴左右。可他却不能立香质为夫人,甚至连这个意思都不敢表露。二人身份悬殊,他娶香质为妾还有可能,立之为夫人就会遭到父王、母后乃至宗室的反对。

扶苏幽幽地看着香质,让她感到一种没来由的慌乱。她强笑一声问道:“怎么了?你生气啦?”

扶苏不知道香质是否懂他的心,黯然道:“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担心,若父王封我出守外地,也许你就不能再服侍我了。大臣们都在议论分封之事,听他们说可能把我封到齐地。那里是天下最富庶之地,可又最动**不安。齐鲁之士议论时政成风,致使百姓也好评议朝政,其法制不如秦地严明,诸侯余孽也多集中在那里,并不好治理啊!”

香质在扶苏身边也听了诸多太傅的教诲,长了不少见识。她知道嬴政重视法家,轻视儒术,对扶苏也多以法家之术教导。可扶苏偏偏爱好儒术,于是劝道:“大王若封你到那,也是对你的考验。齐鲁之地儒学盛行,你去那里是他们的福气。”

扶苏偏爱儒学是因为受第一个太傅池子华的影响,那是他最初接受的教导,印象也最深刻。后来的太傅都是嬴政指定的,对他的教导也多偏于法术,但他心中却总认为法家过于严苛,对人全从恶的方面考虑,不如儒家主张礼治、强调人伦让他更易接受。

虽然偏爱儒术,扶苏却不敢在父王面前有丝毫表露,只有在香质面前才敢说出一些心里话:“其实那些儒生也只是用嘴说说而已,如果善于引导,于国于民都有利。我也希望能为社稷做点事,困居都城,应付宴请实在让人生厌。”

“你是身在福中不以为福,百姓但求一日三餐能够吃饱就行了。当年就是因为太穷,奴婢才被卖入官家为奴,最后才来到了这里。”香质眼圈红红的,想起爹娘也不知现在如何,心中甚是悲伤。

扶苏听她说过韩国的生活,那种困苦是他无法体会的,只得同情地说道:“听说赵高的夫人韩姬把爹娘接到了咸阳,你和她不是同一个地方的吗?也许她会知道一些消息。”

香质摇了摇头道:“奴婢是不会登她的家门的。奴婢已托人打听,但一直没有消息。”

这时,一个侍从进来禀告道:“禀告公子,五大夫隗状求见。”

“快请!”扶苏忙道。

“隗大夫一定有要事与公子商议,看来公子的饭只怕又吃不成了。”香质收拾好餐具食物,退了出去。

扶苏整衣束冠,在屋门口躬身以待。

五大夫隗状是扶苏的太傅,他出生于戎狄之地。按礼戎狄之人一向被中原之国视为化外野人,不能入朝为官。秦国虽也曾被视为蛮夷之国,但对戎狄之人一样很轻视,很少有戎狄之人能在秦国取得官爵。隗状不仅取得了官爵,而且官至五大夫,乃大夫中的最高等级,并被嬴政封为扶苏的太傅,这是许多秦人都梦寐以求的荣耀。

嬴政给隗状如此高官厚禄,令许多朝臣不解,也令他们嫉妒,但是无人敢在嬴政面前非议隗状,因为非议隗状就是指责他用人不明,这是他决不能容忍的。

他扫平六国,自认为是旷世明主,其功绩可直追三皇五帝,他需要的是听命办事的臣子,而不是在他面前指手画脚。不过,他任用隗状并不仅仅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权威,而是有深刻的用意。他虽然统一了天下,但并不因此而满足,因为在蛮荒的北部还有一个敌人,那就是匈奴。

他不时接到北地郡守的报告,说匈奴骑兵经常深入内地,袭扰边地之民。他没想到自己的天威竟然震慑不住那些蛮荒野人,心中很是愤怒,但他清楚现在还不能对付匈奴。天下刚刚统一,万民都渴望休养生息,他是明主,自然不能不为民着想,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开始着手准备对付匈奴。他深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之理,要消灭匈奴,就必须了解这些化外野人。在这种情况下,嬴政开始重用戎狄出生的隗状。

隗状不仅了解戎族的习惯,也深通中原的礼仪,为此深得嬴政的赏识,赐他高官厚禄,还让扶苏拜其为师。他这样做的用意,是让扶苏也了解匈奴,即使自己不能征服匈奴,也要让扶苏完成此志。

扶苏很快就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的大汉快步走了进来。

隗状虽为文官,却有着武将的本色。他像许多戎人一样精于骑射,性情豪爽。他一进门就拉住扶苏坐下道:“你快坐下,我有事要对你说。”

扶苏性情柔和,与隗状甚是相投,二人常不拘礼仪,放声谈笑。

“今日早朝后大王单独召见了我,你可知道是为何事?”

扶苏迟疑了一下后问道:“近日分封之事传得沸沸扬扬,该不是此事吧?”

隗状诡秘一笑道:“这只是其中之一。最令人震惊的是大王要恢复左右相邦之职,不知公子能否猜出这左右相邦之职将由何人担任?”

“公子所言虽然考虑周全,可只猜对了一半。”

“哦,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扶苏有些惊奇。

隗状叹了口气道:“大王行事往往出人意料,可这次却为难了我。大王竟要拜我为右相,王绾为左相。这不是让我与李斯作对吗?我自问不是相才,也不想得到此位,但大王不准我辞让,真是让人为难啊!”

扶苏没想到隗状会带来这样一个惊人的消息,不过他略一思索就知道了父王这么做的深意。他一直在读韩非的遗著,这也是父王所偏爱的,其中的御臣之术,父王每次见他都少不了要问。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