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武承嗣献石图谶 唐宗室密谋匡复(第3页)
三人不约而同地赞道:“太后圣明。”
武承嗣遭到两位朝臣的驳斥,心中愤愤不平,便借旧事发泄:“臣闻李孝逸贬为施州刺史后,积怨朝廷,腹诽太后,竟然云自己名字中有白兔,又道兔乃月中之物,故而,他有天子之相。”
“哦!有这等事?”武曌的眼睛睁大了。
苏良嗣与狄仁杰交换了一下眼色说道:“此皆传言,未经证实不可轻信。微臣建议派人南去一问便知。”
“苏爱卿之言,正合朕意。”武曌说着,将脸转向狄仁杰,“狄爱卿!近来有人密奏,言吴、楚等地多**祠,朕欲任你为江南道巡抚使前往查案,就便转道房州,代朕探视庐陵王,也到施州问清李孝逸的案情,如何?”
“微臣谨遵太后旨意。”狄仁杰应道。
眼见时间不早了,武曌便挥了挥手道:“今日元旦,卿等本该与家人团聚,却被朕耽误了,大家都回去吧,朕也要与公主团聚了。”
出得武成殿,武承嗣因话不投机,先行告辞走了。苏良嗣与狄仁杰也相跟着朝司马门走去。
新春的气息凝聚成淡淡的雾霭,在晨间的宫阙间徘徊,硕大的宫灯悬挂在司马道两旁的高竿上。但毕竟距立春还有三四日时间,因而,偶尔掠过的寒风扑到脸上,仍然是冷飕飕的。
在苏良嗣的记忆中,神都的春节有过两次低潮,一次是高宗驾崩那年,神都的所有歌舞竽笙都停止了,也禁止燃放爆竹,整个正月都是冷冷清清的;再就是这一回,因告密泛滥,臣僚出出进进都悬着一颗心。与高宗驾崩那年相比,这一回却是冷在心里。据说,有的朝臣把除夕年夜饭当作诀别饭来吃,再好的菜都被泪水淹成了咸涩。
“郝处俊你该知道吧?”突然,苏良嗣轻声问了这么一句。
狄仁杰回道:“知道!仪凤年间,下官调大理寺丞时,他任吏部侍郎,上元初,他为中书令,可谓一代名相。”
苏良嗣看了看周围,小声道:“上元中,高宗因头风病重,欲逊位与皇后,他竭力阻止,结果,祸及孙辈象贤。象贤为太子通事舍人。去年,他的家奴为了讨封,诬告主人谋反,太后命周兴拘之,严刑逼供,终不能令其开口,被强判极刑,临刑前,他大骂太后。太后闻之大怒,令肢解其尸,掘其祖坟,自此,凡行刑犯人,必于口中置木丸,以堵其口。”
狄仁杰摇了摇头,叹息道:“此风蔓延,实非朝廷之幸。”
苏良嗣提醒道:“狄大人初回京,说话也当谨慎,不应给奸佞口实。”
“多谢大人提醒,然下官以为为人臣者,当以诤谏而事主,勿以逢迎而谄媚,方见得忠诚。”
两人说着话走完了司马道,临上车前,苏良嗣告诉狄仁杰,这乾元殿不久也要拆掉改作明堂了:“据说,太后厌朝会之争论不休,又鄙薄儒生清谈,故而只与北门学士商议定制。他们说明堂当在国阳丙巳之地,三里之外,七里之内,薛怀义奉旨丈量,恰在乾元殿处,太后已命薛怀义主持此事了。”
“哦!此事下官倒是第一次听说。”狄仁杰的心情骤然沉重了许多,这次调回神都对自己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一时也很纠结。
苏良嗣上了车驾,渐渐淡出了狄仁杰的视野,他收回目光,吩咐驭手朝相反的方向走去。两人一个住在城东的坊间,一个住在城西的坊间。
“即将奉旨出京,你不可胡思乱想。”狄仁杰在心里提醒自己。就听驭手一声吆喝,马儿撒开了四蹄,朝前奔去……
在狄仁杰出使吴楚的日子里,武承嗣的心一直在翻腾着。元日一大早太后接受苏良嗣与狄仁杰的谏言,将武氏宗庙降为诸侯级,让他心中愤愤不平了许久。以致后来他多次谏言武曌改弦更张。武曌不但没有听从,反倒责备他处事太鲁莽。说苏良嗣、狄仁杰都是忠心耿耿的重臣,不可对他们心生疑虑。而这个朝廷就像一个大染缸,各色人等都要有,不能少了周兴、来俊臣,更不能少了苏良嗣和狄仁杰。而且苏良嗣和狄仁杰的话都是为朝廷着想,他若是为朕谋,就该找出朕之理政上合天意之证。
武承嗣回到府上,就陷入了苦思冥想,到哪去寻找证据呢?恰在这时,他的堂弟、左卫将军武三思来访。
听了堂兄的倾诉,武三思笑道:“兄长如此聪明之人,岂能被些许小事难住?”
武承嗣惊愕道:“听贤弟的意思,已是成竹在胸了?”
“成竹不敢说,然为弟提一件事,也可开兄长思路。”武三思娓娓道来,“兄长可记得进京后,太后要为弟读《太史公书》一事。一天,为弟看到始皇帝三十六年(公元前211年)秋的一段记载:荧惑守心(星象名)。有坠星下东郡,至地为石。黔首或刻其石曰‘始皇帝死而地分’。始皇闻之,遣御史逐问,莫服,尽取石旁居人诛之,因燔销其石。不知兄长认为此事影响如何?”
武承嗣很不以为然:“为兄要找上合天意之据,你说这些何用?”
武三思就笑道:“兄长焉能不知天意乃人意乎?为弟以为,那石壁本就是有人刻好置于彼处的。”
武承嗣明白过来了:“贤弟是说,这天意皆人为之矣!呵呵!贤弟一句话,令为兄茅塞顿开。只是这样的事情,谁来做呢?”
武三思道:“此事不劳兄长,为弟去找怀义大师,他眼下正在督建明堂,还怕找不到刻石的人。”
兄弟俩总算眉头舒展开来,武承嗣要家人备了些酒菜,两人相坐对饮,酒过三巡,武承嗣问道:“为兄闻听贤弟近来总喜欢去武成殿看婉儿姑娘,可有此事?”
武三思笑了笑道:“兄长也知道为弟的情况。为弟不喜读书,今太后命读《太史公书》,为弟哪读得懂,只好去找婉儿姑娘讨教啊!”
武承嗣听罢,哈哈大笑,以致杯中之酒洒入了怀中。
“兄长大笑,却为何来?”武三思有些疑惑。
武承嗣好不容易止住笑声,用筷子指着武三思道:“事情恐怕没有贤弟所说那样简单吧?为兄可是听说,你总喜欢偷个……”
武三思闻此打住武承嗣的话道:“兄长如此说就显得俗了,此所谓闻香识女人也。”
“呵呵!说说,是何滋味?”
“说婉儿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都不妥。若用肤若凝脂,腰如束素,暗香袭人更合适些,与她在一起最是销魂。”武三思迷离双眼,痴痴地看着面前的武承嗣。
武承嗣的脸上却是严肃起来,道:“此事若被太后知道,你可就大祸临头了。”
武三思忙求道:“此事还请兄长一定为小弟守口,万不可让太后知道。至于兄长所托之事,不需三日定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