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血淋淋二妪骨碎 恶煞煞武后梦魇(第3页)
李荣见状,忙上前说道:“还不从实禀奏,你要以身试法么?”
掖庭令头上冷汗淋漓,脸色煞白,牙齿“咯噔”地响个不停,他现在是进退维谷。不说,皇上饶不了他;说了,武皇后那里定难交代。他思前想后,进亦死,退亦死,毋宁先过了眼前一关再说。于是壮胆说道:“皇上,室内关的正是王皇后,萧淑妃在另处关囚,境况若此。”
李治闻言大惊,忙吩咐打开室门。迎面一股夹带着腐气的冷风扑来,他已经顾不了这些,一步跨进门去,却是黑乎乎的看不见人,他嘴里喊道:“皇后在哪里?皇后在哪里……”
许敬宗是最后一个进入室内的,他心中七上八下的,心想明日该如何向武媚交代。
室内没有生火,寒意彻骨,李荣怕冻着皇上,忙要掖庭令抬了旺火木炭盆来。借着火光,李治才看清楚,在阴暗的角落里坐着形容憔悴的王蓉,顿时,他鼻翼间就酸了:“皇后!你如何成了这般模样?”
王蓉的身子已经冻僵,欲起身接驾,却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悲极而泣道:“妾乃戴罪之身,何得更有尊称?”
“朕曾口谕,皇后册封虽去,然衣食供给如旧,今见皇后形同囚犯,朕何以忍?”说着李治回转身来,指着掖庭令的鼻子吼道,“小小掖庭令,竟敢视旨意如儿戏,该当何罪?”
王蓉见状道:“陛下息怒,妾身至有今日,不关掖庭令之事。妾身初入冷室,原是境况如故,后来就每况愈下,其间必有隐情,陛下不问也罢。”
话一出口,听者各异。李治循音思事,大致已经明白幕后的主使,暗暗地就生出诸多无奈来;而许敬宗认为王蓉为掖庭令辩解,分明就是告诉皇上此乃武皇后加害之故;李荣虽对朝事向来小心,然而面对王蓉的遭遇,他也在心底感受到了武媚的阴毒;至于掖庭令,却是于危难中对原皇后有了瞬间的感激。
许敬宗情知这场面如果继续下去,掖庭令免不了实话实说,如此,则武媚的心机暴露于朝野,必成长孙无忌等人的把柄。想到这里,他忙上前道:“天冷!皇上还是早些回宫吧!回到宫里,一切都好说。陛下九五之尊,臧否只在一念间。”
其实李治也明白,掖庭令并没有这样的胆量,除了武皇后,没有第二个人敢发令虐待昔日皇上的女人。而这样的话,他又不能当着王蓉的面说透,许敬宗的话正好为他解了围,他转身对王蓉道:“你且少待,待朕回宫后就处置这件事。”说完,他最后看了王蓉一眼,转身就朝外走去。
从后面传来王蓉微弱的声音:“陛下!妾身还有个不情之请,还请陛下恩准。”
闻言,李治的脚步就如何也挪不动了:“你有话就说,朕听着呢。”
“陛下若念畴昔,使妾等再见日月,就乞陛下改此院为回心院吧。”
那一瞬间,李治的心顿时软了。也许当初的决定有些草率了,可除此之外,他还有别的选择么?
……
“她还想再见天日,简直是异想天开!”第二天,在清宁宫,武媚对前来奏事的许敬宗说道,“她没有别的选择,她的出路就是一条,死!”
许敬宗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他没有从武媚的言谈举止中看出她对皇上的发怒有丝毫的惊恐,倒是一对丹凤眼燃烧的火焰让他的恐惧胜过在皇上面前很多倍。
武媚在殿中央踱了一圈,然后就站在许敬宗的对面问道:“你说!这两个贱人该如何处置?”可她并不要许敬宗的回答,而是直接说出自己的主意,“先让人杖王、萧两人各一百,待彼等昏迷,断其手足,捉酒瓮中,令其骨醉。”
许敬宗很吃惊地看着武媚,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倘若陛下问起,又该如何?”
武媚的眼里露出得意的笑:“为什么要禀奏皇上呢?等处置了二妪之后,他就是知道了又能奈我何?许爱卿,你看何人去做这件事合适呢?”
许敬宗不敢怠延,忙道:“既是皇后的旨意,就由微臣去做吧!”
武媚摇了摇头:“礼部尚书焉能去做这等事,本宫日后还有大事与爱卿商议,岂能车干卒事?”
“那李义府呢?”
“也不妥,他现今参知政事,去杀两个囚犯式的女人,岂非笑话?”武媚沉思了片刻,眉毛一扬,“有了,就让袁公瑜去做,他不是总想进取么,本宫就给他个机会。”
许敬宗真的折服了,他猜不透这个女人是从哪里学来的御人之术。走出殿门,回望矗立在殿门前的那对石狮,他忽然生出瞬间的后悔。可现在已经晚了,面对这样一个女人,他情知身后已是绝壁,没有一寸退路,他必须要走下去。
两天以后,御史中丞袁公瑜就带着皇上的敕命到掖庭来了。他是从武媚手中拿到的敕命,至于这充满杀气的诏命是从哪里来的,他没有丝毫怀疑,也不敢有些许疑心。当他站在王蓉居室的中央宣读完皇上的敕命后,竟然没有从废后的脸上看到有多少惊恐。
王蓉挣扎着从冰冷的炕上爬起来跪倒在地,听完宣诏,她朝两仪殿方向深深地叩拜道:“妾身谢陛下,愿大家万岁,昭仪承恩,死自吾分。”说罢,她慨然而又绝望地走出居室,融入了雪幕之中。
不一刻,从隔壁室内传来声声惨叫,先还高声呼叫“陛下救命”,而后渐渐地变成呻吟,到最后了无声息,一片死寂。
这时候,掖庭令战战兢兢地来报,说一切处置妥当,请他前去验看。待他来到隔室,王蓉已在昏迷中被砍去手足,置于一酒瓮中,只把血淋淋的头露在外面,分不出男女。
没人知道,王蓉在走上断臂台时,究竟是怎样复杂的心境,是恨还是悔……
袁公瑜平生第一次经历这惨烈的场面,眼前的情景让他两腿发软。他忙退出来,对掖庭令道:“萧氏现在何处?速带本官去看。”
从最初听到来自王蓉居室附近惨叫的那一刻起,萧淑妃就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被人夺爱,本已积了太多的仇恨,现在面对屠杀,她又怎么会甘心?她的神志自进入掖庭的当晚就开始狂癫恍惚,常常把居室冻死的老鼠当成武媚,生吞下腹,还从牙缝中挤出怨恨:“你想害本宫,本宫先吃了你。”
然而,当袁公瑜宣读皇上的敕命时,她却格外地清醒,张口就把死鼠的血喷在了袁公瑜的脸上:“狗官!甘做妖武爪牙,你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