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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报仇雪恨(第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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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师叔摇头:“你呀,太自作聪明。那会儿还没有竹林寨,竹林寨是你师父建起来的。我们去找的姓胡的不过也就是一个不大不小走私盐的伙头。胡伙头收留了我们,我们就给他当背盐的伙计,从漳浦背了盐一直要运到江西、两广,那些地方的土盐不能吃,人吃了会得大脖子病,可是海盐又被官家把持,价高物稀,平民百姓吃不起,这才有了背私盐的行当。”

“我们背了两年盐,吃尽了苦头,却也有了一些积蓄,最重要的是我们摸清了背盐的门道,于是我们开始自己干,直接从漳浦一带上货,然后尽可能背到远处去销。再后来我们就开始雇伙计,生意也就逐渐做顺、做大了。竹林寨原来是一个富家居士的产业,后来这家人破败了,你师父就买下来重新修葺之后做了基业,在街上碰到无家可归的孩子,只要人家愿意,就领回去养活,跟他一起住在那里,就像黑子、胡子、条子那几个,都是你师父捡回去的孤儿。”

六爪女好奇的问:“那我师父就没有家人了?”

林师叔叹息一声说:“你师父和我做的买卖,既要躲避官府,又要防着山贼盗匪,还要照看那些孤儿,他又沉溺于武功诗书,性格内向,很少下山,不知不觉就把日子晃过去了,至今尚未娶亲,哪来的家眷?”

六爪女迄今为止,才算是真正了解了师父,想到师父一生颠沛,孤独一身,却还因为受到自己的牵累,惨死荒野,由不得悲从中来,泪流满面。林师叔由她哭泣,扔下一句话:“你们走了一天路,累了,早些睡,你还睡上一次来的房,胡子和哑哥一起睡。”说罢,起身出去。

哑哥和胡子小心翼翼的踅了进来,见到六爪女哭,都不敢吱声,呆呆坐在一旁活像两尊泥塑的小鬼。六爪女让他们看得心烦,起身扔下一句:“你们睡觉。”便回到上一回来时住过的房间,房子里已经收拾过了,铺上了新被褥。一路走来,尤其是到了林师叔这儿以后,精神、心理承受的巨大磨砺令她心身疲惫,她拉开被子,脱去外衣,钻进被窝,用被子蒙住脑袋,很快就入睡了。

第二天清晨一大早,林师叔就将他们唤起:“我给大哥立了个牌位,你们赶紧梳洗干净,跟我一起去拜一拜吧。”

三个人洗漱毕,跟着林师叔来到面南的正房,房子里正面贴墙摆着的供桌上已经安置了一个灵牌,上面写着“义兄吴天成之位”几个字,牌位的前面有香炉、火烛,林师叔燃着香烛,又点燃三柱香,跪拜下去,放声大哭。六爪女和哑哥、胡子也相跟着给师父上香,跪在林师叔身后哭了一场。

拜祭完师父,早饭也已备好,饭桌上,林师叔向他们提出了一个攸关他们今后命运的问题:“你们今后有啥打算?”

哑哥听不见,自然没有反应,胡子看着六爪女,似乎这个问题是专门问六爪女的,六爪女摇摇头:“没有打算。”

林师叔推开面前的空碗:“留在我这儿,不愁吃喝,可是要干活,就跟他们一样,”说着,还朝外面扬了扬下颌。外面,有人在清扫庭院,有人在劈柴和煤,还有几个人肩上扛着锄头、铁锨嚷嚷哄哄地朝外面走,一看就知道是下田干活的,“不然你们继续做私盐生意?”

胡子看看林师叔,又看看六爪女,犹疑片刻,说:“我们还是走吧,别给林师叔添麻烦了。”

反倒是林佳田听到他们这么说,楞了一楞,随即也就释然了:“这样更好,你们到县城去吧,那里毕竟人多又是通衢之地,机会也多。我在那里有一院房子,你们可以住,也可以用,另外,我这里还有一些零碎账没有跟你师父结,你现在是我大哥的传人,这笔账我就跟你结了。”说毕,林师叔朝外面喊:“龙管家,你把竹林寨那笔生意结了。”外面有人答应了一声,却没有见人进来。

林师叔说:“按说你们师父不在了,我有责任把你们收留下来,可是,强扭的瓜不甜,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我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今后不管你们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去做。”

他说这些在六爪女听来都不过是面子话、搪塞语,因为六爪女内心深处实在不相信他手里真的没有师父的钱,如果师父并没有把钱放在这里,让他们来找他干嘛?就是听他说说师父的往事?心里这么想着,却毫无办法,师父已死,死无对证,自己手里也没有任何凭据,往深里想一想,即使自己手里有证据,眼前这位林师叔死不承认,自己照样没法。

胖乎乎的中年管家端着一把算盘,几页账册走了进来:“头家,账还是当面清好一些。”

林先生点点头:“嗯,你就当面跟这位女娃结。”然后给六爪女介绍:“这是龙管家,你们认识的。”

六爪女朝龙管家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龙管家将账册推给六爪女:“小姐还是先看看账吧。”

六爪女心里认定了林师叔匿了师父的钱,现在只不过是做做样子,也就没心思跟他认真:“我不看了,你说多少就多少。”

龙管家噼里啪啦拨打了一阵算盘,然后给六爪女报账:“来去出入刨除,还欠竹林寨三百二十块大洋,”扭头问林师叔:“头家,现在就付还是先记着?”

林师叔说:“清了吧,今后这些生意也不再做了。”

黄管家答应着,对六爪女说:“小姐你稍等,我现在就去拿钱。”

无奈,六爪女只好接过了那三百二十块大洋,有,总比没有强,有这三百二十块大洋,俭省着花,起码也够三个人一年半载的日子了。

林佳田又吩咐黄管家:“你把县城那院宅子的钥匙带上,把他们三个安顿到那儿。”

龙管家答应着,返身离去。六爪女心里对这位林师叔充满了厌恶,他平静中透露出来的冷淡,周到中流露出来的机巧,甚至哀戚中夹杂的盘算,都让六爪女认定,这位所谓的师叔,不是好人。

片刻,龙管家换了一身短行头,布衣长裤过来对林佳田说:“头家,好了。”

六爪女起身招呼胡子:“走吧。”

林家田起来发问:“你师父的仇……”

六爪女回了一句:“我师父的仇我自然会报,不劳师叔费心了。”说完,转身就走。

林家田连忙起身相送,六爪女心里有气,也不搭理他。出了院子,走了很远,胡子招呼六爪女:“头家,你看,林师叔……”

胡子比六爪女年龄大了许多,平常虽然服从六爪女,给别人介绍的时候也会说“这是我们头家”,可是正面称呼六爪女“头家”还是第一次。

六爪女回头看看,林佳田站在门外,背着手,一直目送着他们。身后,门楼投下来的阴影淹没了他的下半身,朝霞却又照亮了他的上半身,这个被光明和阴暗交错笼罩的形象,让六爪女有些恍惚,觉得这位林师叔既像仙人又像鬼魅,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不由自主的就朝林佳田挥了挥手。林佳田也朝她挥了挥手。

3

一年以后,连城县东街开张了一家商行,门前的匾额上书“六顺商行”几个大字。这家商行的门面不大,与相邻的商铺比较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牌匾上的字却非常奇怪,虽然不是什么名家之作,却非常招眼,有的人说这字写得稚拙,活像蒙童初次学墨的笔迹,也有的人说这字写得古朴张扬,绝非等闲之人写就。最招人琢磨的还是这块匾额上不但有字,还有一个标记缀在匾额的正中,上面是一个张开的手掌,叫人惊诧的是这只手掌有六根手指。曾有好事者专门进到商行查问,是不是当初篆刻这个标记的时候弄错了,多刻了一根手指,商行里边却只有一个哑巴,吱吱哇哇解释半会儿别人也听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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