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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曾国藩重回两江 刺马案扑朔迷离(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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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大战大声回答:“不是。”

“你认得申名标、张文祥?”曾国藩也不拐弯抹角。

“一个都不认识。”苏大战答得非常干脆。

“不讲实话,就不怕大刑伺候?”曾国藩厉声问了一句。

“我讲的句句都是实话,我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苏大战并不害怕曾国藩,在堂上分辩道,“张文祥算得上是一条好汉,敢在万人瞩目之中取马总督性命,得手后从容镇定,既不逃跑,又不牵扯别人,我佩服。”

曾国藩把手一挥,衙役将苏大战带了下去,不一会儿,又带进来一名队官。那队官看见黄翼升站在旁边,腿自软了,说道:“黄大人饶命。”

黄翼升语带威严,吩咐道:“有话在大堂上直讲。”

那队官一脸茫然,自述经过:“卑职程意南,原来是霆军的一名小卒,前些日子跟潘振、苏大战在一起喝酒,说着说着,就说到张文祥刺马那件事去了。我说,卢员外在大名府被斩,只有燕青一个人去劫法场,那是一等一的好汉,我很佩服他。张文祥倘若被斩,不知道是否有哥老会的人去劫法场?否则他这个二当家的白当了。”

曾国藩手指一伸,紧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他是二当家的?”

程意南低头说道:“我是四川人,正是这层关系才进入鲍提督的霆军当兵。霆军里面的四川人很多,不少人都是袍哥,我也加入了。在我的介绍下,申名标也加入了袍哥,申名标也有一些真本领,大家都服他,将他推为头领。打仗的时候,袍哥们都帮着他,那年闹饷哗变,他带人跑了,就是我通风报信的。后来很多弟兄被杀,我改投湘军水师,只要当兵吃粮,到哪里都是一样。”

曾国藩语气缓和了许多,问道:“你既然认得申名标,自然认得张文祥了?”

程意南断然否定,将跪痛了的膝盖挪来挪去,说道:“我根本不认识张文祥。”

曾国藩又问了一些其他事情,就吩咐衙役将他押下去就地看管。

第三个被押上来的是一个千总,名叫潘振,长得眉清目秀,像是读了几年书。那千总见过曾国藩、彭玉麟,叩了几个头,便跪在一旁不吭声了。

曾国藩右手一招,吩咐道:“来人哪,给他去掉刑具。”

两个衙役进来,将他刑具打开。曾国藩和颜悦色地说:“给他一个凳子,让他坐着说话。”那千总连连称谢,坐在凳子上。

曾国藩盯着潘千总说:“你好歹也是个军官,湘军规矩,官员见官员,不论级别高低,都有一个凳子坐。虽说你有罪,却没有定案,坐下来好好告诉本部堂,你为什么要劫法场?”

“大人哪!”潘振长叹一声说,“几个人在一起喝酒时说的酒话,相互吹牛,岂能当真?我加入哥老会的确不假,说去劫法场却不是真的。我也是湖南人,从小生长在湘江边,到衡阳唐氏宗祠读了几年私塾,塾师唐先生经常教育我们要以曾大人为榜样,以彭大人为楷模,学以致用,书生报国。我在十六岁那年考秀才不第,后来大帅在安徽打仗,杨岳斌大人回湖南招兵,我便投笔从戎,到湘军水师当一名小兵。十年来我从小兵一步步干起,打下九江后,我做了队长,打下安庆后我做了哨长。打南京时,大帅在安庆码头送杨大人、彭大人去攻打九洑洲时,我远远地看了大人一眼,那时候,我就把大人看作是南岳大庙的菩萨,湘军水师是天下最好的军队。打下南京后,我补参将衔。湘军裁军,我被降为千总,留在军中,都是彭大人的大恩大德,仍然当兵吃粮,还有实职。我当兵之初,湘军内部即出现哥老会,因为我能写会算,士兵中很多人都让我代写书信,寄点银子回家,一来二去,跟大家都熟了。雪帅攻打九江,我站在一条舢板上被包围了,非常危急,此时冲过来两条小船将我救走。回到大营后,我要感谢他们,为首的那个人就是苏大战。在他的发动下,我加入了哥老会,我打仗勇敢,又会出主意,苏大战就介绍了一批兄弟投奔我,推我为首。上阵杀敌,我也是靠哥老会这批兄弟拼命杀敌才戴上了顶子,官越做越大。”

曾国藩像拉家常一样问道:“你当上千总以后可以带领多少人马?”

潘振回答说:“二百六十人。”

曾国藩“啧”了一声说:“半个营官了,你说说,你手下有多少人参加了哥老会?”

潘振心里算了算,然后伸出五根指头说:“大约五十人吧。”

曾国藩暗自吃惊,哥老会在水师中占了两成,主帅却不知道,按这个比例算来,长江水师两万人,哥老会不就有三四千人。

曾国藩又随便问了一句:“申名标你认识吗?”

潘振点点头说道:“认得,他是哥老会的舵把子。”

曾国藩开导道:“你说一说,比申名标职务高的都有哪些人?你尽管说,我不追究。”

潘振壮着胆子说:“吉字营、开字营中谁最能打仗,这些营一定有哥老会的人员参加。吉字营进攻南京城的时候,萧孚泗、李臣典、朱品隆、张诗日、彭毓橘都参加过哥老会。”

“够了。”曾国藩打断潘振的话,挥手叫衙役将他带下去。

曾国藩无力地倒在太师椅上,彭玉麟端了一盅茶过来轻声问:“涤帅,此事就此算了?”

曾国藩呷了一口茶,有气无力地说:“不算了还能怎么样?先将他们看管起来,过一段时间再将他们放了。”

张之万、魁玉审了两个多月,向刑部提交一份报告,大意是——

张文祥,河南汝阳人。道光年间前往宁波做生意,娶妻罗氏,生有一子二女。张文祥在宁波多年,略有积蓄,开了一间小当铺。

咸丰十年十一月,长毛攻打宁波,因张文祥与长毛头目陈世隆是河南老乡,在陈世隆的保护下,张文祥的店铺平安无事。后来张景渠率团练攻打宁波,张文祥领家小躲到乡下,加入了长毛。长毛撤离宁波,张文祥随陈世隆一起离开。

长毛在诸暨遭到官军伏击,陈世隆战死,张文祥参加了李世贤的部队,不久,转战闽浙。李世贤在漳州战败,余部四散,有一部分长毛从漳州出海做了海盗,为首的便是陈世隆二弟陈世魁。陈世魁率众海盗到舟山、宁波一带打家劫舍,张文祥惦念妻子儿女,执意离开,找到妻子罗氏。却不料乱世之中,罗氏经不起无赖吴炳燮的**,做了吴某人的情妇,张文祥气不过,伺机报复。

同治元年正月,马新贻巡察宁波,张文祥得知,到衙门口击鼓鸣冤。马新贻见是一桩绿帽子案,不予理睬。张文祥丢了面子,从此以后对马新贻怀恨在心。

张文祥转而到县衙告状,知县徐光均将财产判给吴炳燮,将罗氏判给张文祥,张文祥带着妻子儿女,在宁波生活无着落,转而去求海盗陈世魁。陈资助他在宁波开了一间小当铺,代海盗们销赃,借此养家糊口。不久,浙江巡抚马新贻出兵舟山,将陈世魁等海盗一网打尽,又发布文告禁止民间开当铺,搞得张文祥本利全无,还落得一个私通海盗的罪名。新仇旧恨,张文祥发誓报复,几年时间,从杭州跟踪到南京,一直没有得手。

同治九年七月,看到两江总督衙署的告示,知道马新贻要到江宁府阅兵,便选定在武校场下手,直到刺杀成功。

慈禧看到张之万、魁玉这份报告,大皱眉头,随手交给李莲英,问道:“小李子你看看,张大人审的是什么案子嘛?”

李莲英已暗中得过张之万好处,对这份结果,他早就知道了。慈禧问话,他假装阅览了一遍,然后说:“马大人捕杀海盗陈世魁是公事公办,罗氏跟吴某好上了,就算张文祥心里憋屈,也不应该找马大人出气。禁止民间开当铺是官府行为,也不是针对哪一个人,张文祥花几年时间去刺杀朝廷大员,其目的到底是什么?这份奏折没有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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