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总督败走田家镇 雪琴布衣投湘军(第2页)
江忠源亲自断后,待众军士上船后,他与江忠淑才最后登船,太平军追到江边时,船已到了江心。
江忠源、郭嵩焘见过左宗棠,大声言谢:“若非季高相救,我等葬身田家镇了!”
左宗棠点头回道:“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速至兰溪与张大人合兵一处。”
江忠源令各船清点人马,已十去其七,田家镇失守。
次日早晨,江忠源到了兰溪,见过张亮基。劫后余生,大家非常高兴,张亮基将其安慰一番,官军数处人马集在一起还有两千,江忠源决定整军再战。
田家镇一役,湖北江防军又败,咸丰震怒。隔了半个月,朝旨下来,严责张亮基,将其调任山东巡抚,对付捻军。江忠源因功升为湖北布政使,闽浙总督吴文镕接任湖广总督,郭嵩焘也被授予翰林院编修。
江风阵阵,江水呜咽。郭嵩焘的心情坏透了,几个月以来,跟着江忠源东征西讨,每战皆败,十分狼狈,顾影自怜,准备一走了之。但他又回想起与江忠源的交情,遂赋诗一首——
觅得疲驴试短衣,尺书屡招敢颊违?
此生戎马真非分,半夜星辰尚合围。
江忠源收到诗后,极力挽留,怎奈郭嵩焘去意已决。
张亮基去山东,邀请左宗棠同往,左宗棠死也不愿去山东,只说回老家。
郭嵩焘、左宗棠两个湘阴老乡分别告辞了故交,一起离开兰溪,回到湖南。
张亮基离开黄州之日,众将士都来为他鸣不平。张亮基说:“我是败军之将,丧师失地,朝廷没有将我充军发配,而是调我去当山东巡抚,我感激都来不及,大家又为我抱怨什么呢?况且我已向朝廷上表谢恩了。”
十月十五日,寒露惊晚秋,太平军旋即乘胜连克黄州、鄂州,二十日占领汉口、汉阳,江忠源率军前来争夺,太平军不支。不久,石祥祯部退出汉口、汉阳,留下黄再兴、石凤魁驻守黄州、蕲州,主力回师皖北。
却说罗泽南回到衡阳,与曾国藩说起增援南昌的事情,愤愤地说:“今年夏天,我率泽字营、龄字营驰援南昌,最大的弊端在于败不相救。泽字营偷袭太平军营失败,哨官易良幹、谢邦俊等战死,龄字营站在一旁无动于衷。出发前我与金松龄相约,胜则相攻,败则抵死相救命,泽字营作战失败时,龄字营却袖手旁观!”
曾国藩气呼呼地瞪起三角眼,连珠炮似的发飙:“金松龄违反军令,胜则争功,败不相救,这等人要将其正法。否则危急之际无人肯救,临阵作战,一触即溃,这种仗怎么能打?今日在衡阳练勇不同以往,各营都要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胜则举杯让功,败则以死相救。”说着,将茶杯盖子叩得哗哗直响。
衡阳蒸水之滨的演武场上,气氛庄严肃穆。今天是湘勇三、六、九例行会操的日子,各营营官率本部人马列队完毕,等待曾国藩检阅。以前会操,曾国藩老早就到了检阅台,今天已到会操的时间,还不见曾国藩的影子,众人心中疑惑。此时演武坪上空几声清唳的鸟叫,两行大雁排成人字形在空中飞过,正应“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的名句。
随着三声炮响,辕门大开,曾国藩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从辕门走进演武坪,身后是曾国葆、彭毓橘、李臣典等六队亲兵。
曾国藩下马后,径自朝检阅台走去。检阅台上坐着陆传应、塔齐布等文武官员。曾国藩到检阅台正中位置坐定后,他跟塔、陆打了一个招呼,用三角眼朝台下扫了一眼。只见五千湘勇排列整齐,前排是各营营官,营官后面是哨官,哨官后面是队官,最后面是士兵。每位营官前面都有一面自己姓氏名字的旗帜,中间是亲兵营,高举一面斗大的黑底金边“曾”字大旗。北风吹来,旗帜猎猎迎风招展,三里之外可以看得见。众将士精神饱满,意气风发,曾国藩十分满意,清了几声喉咙,算是下令准备开始。
只见杨载福快步跑过来,朝曾国藩行了一个礼,大声说道:“报告曾大人,湘军十营人马集结完毕,准备会操,请下令!”
曾国藩整整衣冠,走到台前拉长音调说:“兄弟们,此次湘军奉调去江西与长毛作战,旗开得胜,连解吉安、南昌之围。湘军所到之处,长毛望风而逃。泽字营营官罗泽南因军功被江西巡抚张芾保荐为直隶州知州,龄字营营官金松龄为同知,可喜可贺,请大家鼓掌。”
众湘勇听后,一齐鼓掌,掌声经久不息。
“胜必奖,败必罚!江西作战,不能只奖营官,哨长、士兵各有奖赏,各营营官奖银一百两,哨长八十两,队长五十两,士兵二十两。”曾国藩对彭毓橘说,“抬银子!”
只见李臣典率五十名亲兵抬着二十五个箱子鱼贯而入,他们将箱子分作两组摆在泽、龄两营营官面前。大家目光再一次聚焦在罗泽南、金松龄身上,罗泽南神闲气静,金松龄则左顾右盼。李臣典、蒋益澧拍了拍金松龄的肩膀,提醒他注意形象。
曾国藩又干咳了几声,三军又安静下来。曾国藩说:“兄弟们,此次江西作战,泽字营将士死亡过半,易良幹、谢邦俊、罗信东、罗镇南等十几位哨官、队长阵亡。他们虽然是战死阵前,但是他们死不瞑目,为什么?是因为有人见自家兄弟有难却不救,这样的人应该怎么处置?”
“杀了他,为兄弟报仇!”不少湘勇振臂高呼。
金松龄心知有异,正想开溜,却被李臣典、蒋益澧左右夹住,彭毓橘下了他的腰刀。
“带金松龄!”曾国葆大吼一声,上来八个亲兵用绳索将他五花大绑,押到检阅台前。
曾国藩问:“金松龄,你可知罪?”
“属下何罪之有?”金松龄反问。
“你还敢狡辩,进攻南昌之前,罗泽南与你相约,胜则攻败则救,有这事吗?”曾国藩早有准备,大声诘问。
金松龄说:“有。”
“承认就好!”曾国藩盯住他,三角眼露出凶光说,“你们一起出发,望见敌营,易良幹等发起攻击,罗泽南跟林启容激战时,你躲到哪里去了?江忠源与敌军相距十里,都闻声赶来救援,你却不发一兵一卒,坐看数百湘勇遇难。你的命金贵,其他人的命就不值钱了?泽、龄两营都出自湘乡,大家在一起都是生死兄弟,自家兄弟有难都不相救,你还算人吗?”
“我当时迷路了,待我赶到长毛营前,战斗已经结束。长毛留下的是一座空营,我见易良幹、谢邦俊等几位营官遇难,还是我收回的尸体!”金松龄给自己辩解。
曾国藩喝道:“面对三军,你还巧舌如簧,却不能掩盖事实真相,军法无情,来人呐!”
众亲兵一齐回答:“在!”
“将营官金松龄摘去顶戴,推出辕门外斩首示众!”曾国藩大喝一声。
“大人饶命,属下错了!”金松龄见曾国藩来真的,吓得面无人色,跪在地上苦苦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