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论者（第1页）

时间荏苒，陆子白已在祝家帮忙将近一年。

李夫人与祝谚分庭抗礼，彼此针锋相对，势均力敌。陆子白也被卷入其中，甚至连春节都未能归家。

至于章宗主的玉如意，他早已不愿再过问。眼下章家声势大衰，地神祠议会更是将他们逐出之外，也算是得到了应有的惩处。

七月初七，陆子白回府，开始筹备冠礼。待到七月十二，他便年满二十，及冠成人。

回府后，陆子白照例先去了后院，喂了喂那一窝由祁氏亲手养大的鸭子。

那四只鸭子早已长大，早没了昔日稚嫩的可爱。可比起曾经憨态可掬的模样，如今能下蛋、能繁衍的成熟模样，反倒更得陆家人喜爱。

大约是因陆子盈远离家门太久，祁氏把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了这群鸭子身上。以至于如今，湖上城的一大片湖水，竟都被圈了出来，专供她养鸭。

待安顿好后，陆子白提上一大摞纸钱，独自上了荒山，去滕九皋的坟前祭扫。

“给你烧些纸钱。”

他蹲在石碑前，指尖摩挲那冰凉的刻痕，低声嘱咐：“若是手头拮据，就来找我。记得来找我。”

说罢，他俯身抚过石碑，闭上眼睛，竭力去追忆那张曾经鲜活的面容。只是随着时光推移，滕九皋的容颜已在记忆里渐渐模糊。

祭扫完毕，陆子白换上一身整肃的制服，去拜访牧丛。离家的这十一个月间，牧丛竟已怀孕，并在今年五月十一诞下一子。

恰好此刻，人到得齐全。房内，牧丛倚在椅子里喝着补汤，滕宴正从下人手里接过一碗精美餐食。角落里，牧野僵硬地抱着个婴儿，四肢发抖；而陆子安则神情戒备，伸手悬在一旁，似随时准备应对意外。

“小陆子白来啦？”还不等他开口，牧丛便笑着先注意到了他。

“二嫂，我过来向你问个好。”陆子白恭敬地点了点头。

“谢了谢了，我挺好的。”牧丛唇角带笑，抬手指了指牧野怀里，“要不要看看你的小侄子？他叫陆满，你叫他小阿满就好。”

陆子白先是微微抬头，望向远处，仿佛在犹豫，片刻后才点头应下。

“牧野，把孩子给我！”牧丛一声令下。

牧野的动作僵硬得近乎木然，他先是机械地蹲下，将婴儿交到陆子安手中。陆子安双肩微耸，神色紧张，抱着孩子小心翼翼地挪到滕宴身旁。滕宴却十分利落，从他手里接过孩子，快步走向陆子白，眉眼含笑：“来，这是你小侄子！看看，像不像你？”

话音刚落，角落里的奶娘忍不住插嘴：“哎呀，我倒觉得小陆公子还是随了舅舅！外甥总是像舅舅的！”

“哎呀，还行还行了！”牧野故作谦虚道。

陆子白低头一看，果然有几分牧野的影子。孩子的肤色不算很白，头发浓密，眉毛又黑又重，鼻梁高耸，双眼皮极深，嘴唇却薄，整个人圆嘟嘟的。既不像南疆人，也不似滕家人，倒更像是遗传了不少外公的粗犷模样。再叠加上和滕宴一样的水灵灵大眼睛，以及陆子安清瘦的脸型与细腻的皮肤，竟活生生拼出了一个“披着陆子安皮的牧野”。

陆子白身前，滕宴抱着小孩，牧家姐弟站在她身侧，四双一模一样的眼睛眨来眨去，陆子白最终挤出一句：“像我二嫂，也像我二哥。”

听了陆子白那番话，滕宴怀里的小胖娃忽然咧开嘴笑了。虽然还没有长牙，可陆子白一眼就认出来了，这笑容，和牧丛简直如出一辙。于是他忍不住补充道：“他笑起来倒真像二嫂，真是可爱极了。”

“嗷呜——”

仿佛听懂了夸奖，小陆满忽然睁大眼睛，兴奋地朝陆子白伸出小手。陆子白一愣，随即急忙探出食指，让小小的手指抓住。

“桀桀桀（hiahiahia）——”

小陆满一把攥住那根手指，毫不犹豫地就往嘴里塞。

“脏！松手！”牧丛立刻喝止，语气急切。

“抱歉！”陆子白吓得连忙轻轻抽回手指，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下头，乖乖站着不敢多言。

陆子安见状，忍不住笑着打圆场：“遐哥儿，丛儿的意思是，我们这些大人常年在外奔波，手上少不得会沾些尘土、墨水之类的。小婴儿身子娇弱，经不起。”

“你去洗个手吧，洗干净了再接着玩。陆恒，牧野，你们俩也去。”牧丛接着吩咐道。

陆子白连忙点头，飞快冲出门，把手仔仔细细洗净后才回到屋里。他小心伸出手，轻轻捏了捏那早就盼望已久的小婴儿的胖嘟嘟小脸。

“一会等他流口水了就告诉我们一声啊！”滕宴嘱咐道。

“嗯！”

谁知捏着捏着，他心里竟生出一种古怪的冲动：好想逗哭这孩子，好想用力蹂躏他的小胖手、小胖脚、小屁屁，甚至想把这团肉乎乎的小家伙一巴掌拍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