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我独尊一(第3页)
“周宗主,”她笑意温婉,话里还显出一丝体贴,“这里备的是醒酒汤。方子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今日宴席上大家一时高兴,杯盏频频,恐怕多有失仪。这些醒酒汤,就当是我先替陆府向您赔个不是。”
说罢,她抬手将茶盏放稳,装作娴熟地提壶倒茶。她左手轻轻按住杯盖左角,斟出一杯,汤色澄澈,药香隐隐。
“周宗主,请。”
她又回首,神态自然地看向陆子安:“你要么?”陆子安微微一笑:“可以。”
牧丛随即绕过书案,落落大方地站到他身侧。这一次,她换了个角度,左手轻按茶壶另一侧,再次倒满了一杯。动作看似随意。
此时,站在门口的陆子白还抱着一堆账本,神色有些拘谨。牧丛抬眼看见,声音里添了几分调笑,道:“你也进来吧,抱着那么多东西不嫌累?小心待会儿手都麻了。”
听罢,陆子白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走到书案旁。
“把东西放下啊!”牧丛催促。
“好。”他赶紧应声,将厚重的账本一一放在桌上。
陆子安并未急着开口,牧丛也早早落座,举止娴雅。只留陆子白一个人站在案旁,仿佛一个随从,低头盯着桌面,不敢抬眼。
周宗主心中微微一沉,却还强作镇定:“陆公子,您这是?”
“周宗主。”陆子安轻声接话,语调温和,“有些事我不得不私下同您说。你我二人素来交情不薄,此事事关宗门存亡,出于情谊,我才有必要告知。”
他说着,目光落在桌上那摞账册,手指缓缓点了点,声音像是从檐下细雨里落下:“监察司发现,您家与观衡宗之间的灵草交易,账目上……似乎与规制不符。”
“——”
周宗主心头一震,目光终于停在那些账册上,唇角却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此话怎讲?”
“本不欲深究。”陆子安语气依旧平缓,却字字压在心头,“可南北疆之间的禁令,是明文写在律令中的。若是被旁人翻出来,只怕周家上下,连口辩解的余地都没有。”
话音落下,周宗主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舌尖顿觉一股苦涩,苦得直沁喉间。
他抬起眼,忽然发现对面三人正定定望着自己。
这一刻,苦味已然渗进骨子里。
周宗主拱手,声色恳切:“陆公子,多谢告知。我宗实在是一时糊涂。我自知有毁南疆利益,近年来也一直有所补救。您若细查,便知我宗早已与观衡宗断绝来往,并在辖域每年拨出白银,弥补流失的灵草。此事,万望公子体谅,还请代我等求情一二。”
他话声落下,书房内一瞬安静。
牧丛垂眸,手指在茶盏上轻轻一扣,像在敲一口丧钟。
陆子安唇角含笑:“周宗主言之有理。补救,的确是补救。”
顿了顿,他手指缓缓在账册上划过,语气温和:“只是,补救与弥补罪责,是两回事。周宗主难道不懂么?”
周宗主心口一紧,脸上笑意僵住,嗓音发涩,半晌才挤出一句:“陆公子……监察司内部,您应当自有方法……”
话未完,他忽然止住,瞳孔骤缩,喉咙像被人扼住,竟不敢相信自己吐出口的字眼。他用力捂住嘴,掌心渗出冷汗,可话语仍像被人抽丝般,一点点滑落出来:“不知……您是要银子……还是我宗的玉章……”
陆子安神色自若,道:“银子的话倒不必了。”
周宗主呼吸急促,额角冷汗直落,嗓音带颤:“若……不交玉章……我是不是就……离不开……您的院子了?”
陆子安沉吟片刻,缓缓道:“周宗主,其实也不是。我今日提醒您,本就属于违规之举。若放您走,几日后,地神祠就会出面处理。可若您愿多留些许时辰,周家的名声……倒还能保得住。”
周宗主双手发抖,终于苦笑一声:“好,好手段……看来,这玉章,我是不得不交了。这把柄……到底还是落在别人手上。呵……想必,这把柄,不止是我的,也是监察司的。否则,用合规手段,是万万拿不到如此详细账务的……果然……好手段!”
“周宗主,没有手段一说。我本就是好意提醒,其余不在我。”
丑时。玉章送至。
“我先替您收下。”陆子安道。
从此,周家名存实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