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页)
船家长叹道:“说起他,让人心里难受啊!好端端的一个相依为命的女儿,只因不愿嫁给不称心的男人,投这巴水河身亡了。他自己呢,也心碎了,将这条船便宜出手后,不知去向了。我是从另一人手中租下的这条船……”
闻一多与韦奇互相望一眼,一时都为之难过。
高真在舱里望着他俩,已将船家的话听了个明白,也大动怜容,起身离舱……
日暮时分。晚霞将巴水河面映得一片血红。闻一多伫立船头,高真轻轻走过去,从后将头伏在他肩上。那绣物从闻一多手中飘落河面……闻一多感慨万端地:“欲上高楼去避愁,愁还随我上高楼……巴水河啊巴水河,你这条家乡河,你这条母亲河,你每年都吞没几个穷愁末路之人的生命啊!
真叫人怨你时无奈,恨你时也无奈,只好泪眼看花,无奈着将解愁宽绪的诗词来作……”
木船驶向远方,驶入血色的水波中———闻一多和高真的背影,却仍那样子伫立船头……
仿佛悲上加悲似的,一声悲鸣般的汽笛。
巴河镇码头,韦奇像义士那样抱拳朝轮船上高声道:“家骅保重!少夫人保重!……”
闻一多与高真并立舷边,闻一多挥手道:“你也保重!……”
轮船在长江上行驶……
闻一多和高真凭栏而立,高真:“我们回船去吧,我有点儿冷。”
闻一多默默无言地拥着她转身离舷。一只小“球”滚来,闻一多弯腰用一只手挡住它的滚动,捡起。
闻一多缓缓直身,见到的却不是那邂逅过的少妇和小女孩儿,而是一位胖胖的富太太和一个小少爷型的男孩儿……富太太对男孩说:“别要了,脏。”
说完,对闻一多点点头,领着男孩走过。
闻一多低头看手中,却不是球,而是一个橙子。
舱内,闻一多低头看橙子。
高真坐在舷桌对面,困惑不解地望着闻一多,小声地:“你怎么了?”
闻一多将橙子放在舷桌上,抬头亦望高真,那表情仿佛是在反问:“你觉得我怎么了?”
高真:“我觉得,你心里在忧伤着。”
闻一多诚实地点点头。
高真:“是不是……还在为那个船家的女儿难过?”
闻一多又诚实地点点头。
高真起身走向他,坐在他身旁,叹道:“我开始发愁了……”
闻一多侧脸看她。
高真:“我嫁给了一个迷恋诗所以多愁善感的丈夫,我以后可拿他怎么办呢?
又拿自己怎么办呢?”
闻一多:“是啊,也许,以后连你都要陪着我,备受诗的折磨和摆布了……”
高真:“诗到底给了你什么?”
闻一多欲言又止。舱门外一声轻咳;闻一多起身走了出去,韩福禄站立门旁,一手背于身后……
闻一多:“韩师傅,有事么?”
韩福禄:“想必,舱里那位便是少夫人了?”
闻一多点头:“是我的新婚妻子高真,她是武昌人,我们要在武昌她的家里度蜜月。”
韩福禄:“恭喜恭喜,祝你们在天好似比翼鸟,在地如同连理枝,白头偕老!”说着,背于身后的手伸向前,送给闻一多一束鲜花。
闻一多双手接过道:“谢韩师傅,你想得可真周到。”
韩福禄:“谢我我可不敢当,”将闻一多扯往一旁,低声地:“还记得你回家时在这条船上认识的那一位年轻太太么?她前几天也搭乘了这艘船,下船时留下钱,嘱咐我,如果见着了你,就替她买束花向你表示祝贺……”
闻一多:“可,她又怎么会知道我的婚事呢?”
韩福禄:“哎,浠水闻家的四公子与武昌高家的六小姐喜结良缘,全巴河镇当成新闻一样传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哇?她准是在镇上听说了呗!”
闻一多:“韩师傅一番祝贺的话,大约不会也是她教你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