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2页)
五日后,沈修来查策论。
宴宁在这几日里,已是写了三篇,篇篇皆是上千字。
沈修逐字逐句与他们详细剖析,两人皆是受益匪浅。
看罢宴宁所写,沈修又问宴安。
“先生……我、我只是脑中有些思绪,并未写下。”宴安莫名有些心虚。
沈修温声询问,“缘何不写?可是不通笔墨?”
沈修见过有那识字,却不会写之人,便以为宴安也可能如此。
宴安却是摇头道:“我会写字,只是、只是……”
见她吞吞吐吐,沈修的语气更轻了些,“无妨的,何事都可与我直言。”
宴安看了眼身侧宴宁,又看了看沈修,她本是想找个借口的,可又觉得堂上不该对先生有所欺瞒,最后只好抿唇说了实话,“我……我不想浪费笔墨……”
许是害怕沈修误会是宴宁不愿她用,说完后又连忙补话,“与旁人无关,只是我自己舍不得,也觉得没有必要……”
很多时候,穷苦人家并非不知读书好,而是实在无力去供养。
就如宴家这样的家境,若不是何氏从江南带回来的手艺,全都交予宴安,若不是宴安又勤快能干,没日没夜做那绣活,托人拿去县里卖。
一家子既要供宴宁读书,又要糊口度日,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些年,宴宁若教宴安写字,她绝不肯去碰笔墨,而是折了树枝在地上画,如今要她如宴宁这般去用笔墨,她实在心中不愿。
沈修明白了。
怪不得宴宁每次所写文章,字体偏小,两字之间,又连得极近,他从前提过一次,如此紧密,阅卷之人会后会生疲劳。
宴宁当时只是点头,却未改。
沈修见他字迹工整,又从无错漏涂改,便也未再强求,只是偶尔提上两句。
如今想来,宴宁并非不知,也并非是习惯难以纠正,而是这每一笔,对宴家而言都是生计。
所以哪怕他之前登门时,送了文房过来,宴安也舍不得用,宴宁也依旧将字写得如此之密。
屋内倏然陷入沉默。
许久后,沈修方才轻道:“如此,那便讲予我听。”
宴安长出一口气,那因窘迫而涨红的脸,也渐渐恢复如常,而身侧的宴宁,始终一言未发,只平静而坐,既无难堪,亦无怨怼。
因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想要改变现状,唯有竭心读书。
申时过半,沈修合了书册,“今日便到这里,五日后我再来。”
两人站起身,恭敬道谢。
午间宴安又烙了菜饼,何氏又煮了粥,一并熥热,那菜饼的香气混着热粥的米香,漫至整座小院。
如之前一样,何氏明知沈修不会留下用饭,还是开了口,“先生辛苦,这路上寒凉,不如留下来吃口热乎的再走罢。”
话音一落,沈修却是忽然点了头道:“那便多有叨扰了。”
三人皆是一愣,何氏最先反应过来,忙笑着应道:“怎会是叨扰呢,先生肯留,这是我家福分!”
说罢,又热络地招呼沈修进屋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