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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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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下了半日的大雨终是停歇。

宴安今日从早忙到了晚,身上已是不知被汗浸湿了多少次,夜里入睡前,只如寻常那般简单洗漱了一番,想着先将就睡着,待翌日天暖再行沐浴,可这一身汗着实黏腻难忍,叫她合眼硬生生躺了一个多时辰,如何都睡不着。

身侧的祖母呼吸沉缓冗长,布帘那头也是一片幽静,思量片刻,宴安还是决定起身去灶房仔细擦洗一番。

她摸黑下炕,动作极尽轻缓,光是抽那门栓,都用了半晌的工夫,可饶是这般仔细,还是有那细碎的响动传入了里间。

布帘后,宴宁睁开了眼。

不得不说,这小院实在狭小,又实在太过幽静,那灶房里时不时传来的水流声,几乎全然入了宴宁耳中。

秋日雨后的深夜,应当寒凉才是。

可他为何会生出一股心火,灼得他喉中干痒,想要将桌上那壶凉水一股脑灌入口中。

到底是何故?

是因听了水声,便想要喝水的缘故?

可为何又会燥得这般难受?

是因里间没有门窗,当真让他感到憋闷了?

宴宁背过身让自己脸冲墙面,一遍又一遍地匀着呼吸。

宴安也怕夜间受寒,擦洗过后并未立即回去,她待在灶房,将那一头墨发擦到七八成干,这才用长巾包住头发,裹着件深衣,轻手轻脚回到屋中。

洗漱过后,更觉清醒,且发丝尚未干透,若躺下便睡,明早定要头痛。

左右也是无法入睡,倒不如借此工夫做些绣活。

正好她方才换上的这件小衣,有些紧了,勒得她肩窝难受,呼吸也不大畅快。

点了灯后,她忙朝身侧的炕上看去,见微弱的橙光并未将祖母扰醒,她微微松了口气,旋即又朝另一边的去布帘看,见里间也是毫无响动,这才终是放下心来。

宴安并未褪去深衣,而是将衣领稍向一侧拉开,从襟内轻轻解开系带,将那小衣缓缓抽出。

这截细纻布还是三年前她去镇上交绣品时,绣坊的孙大娘送予她的,虽只是裁剪所剩的零碎,却也是她从未用过的细软料子。

宴安最是喜欢这件,穿在身上的确舒服,可如今穿得久了,倒成了束缚。

她垂眼瞧了瞧自个儿的身量,不免轻叹了声,系带长短倒是无妨,只这前面的布,于现在的她而言着实窄了,只得挑选个颜色相近的碎布,往这小衣上接了。

宴安刚在线篓里翻了两下,便听到布帘那头隐约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她动作一顿,侧眸就朝身侧看去。

帘内再无声响,唯有她的侧影映在布上,随那灯影的跳动而轻轻晃着。

宴安正在出神,身侧的何氏却忽然醒了过来,低低地唤了一句,“安姐儿?”

她眯眼朝桌上看,见上面搁着线篓,便忍不住带了几分责备地压声道:“哎呦……快睡罢,将眼睛熬坏了如何是好?”

扰醒了祖母,宴安本就觉得愧疚,她低声应了一句,随后就将线篓与那小衣放入柜中,熄灯上了炕。

小屋内再次陷入幽静。

宴宁也不知自己是何时入眠的,只记得他对着墙面,迷迷糊糊将要合眼时,屋中那抹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他再次醒神。

阿姐坐在桌边,面前的灯光将她身影全然映在帘上。

他想让自己合眼去睡,但夜色实在太静,静到他几乎能听到阿姐的呼吸,她好似就坐在他身旁,只要稍一抬手,就会与她触到,只要略一抬眼,就会与她眸光相触,便是彻底合眼,眼前也是他与她立于伞下,她用帕子帮他擦拭额上细雨的模样……

静谧的深夜,似是将周遭的一切都放大了。

那温热的水汽还有皂荚的香味,仿佛已是透过布帘,朝他身前蔓延。

他缓缓垂眼,将视线落于枕边,那里搁着一条帕子,这是他在帮她擦拭额上细汗时的那条。

宴宁鬼使神差地将其拿起,慢慢攥入掌中,就在手臂朝下的瞬间,他倏然怔住,整个人如遭雷击,双眼中除了匪夷所思外,还有一股满满的嫌恶。

他立即将帕子压在枕下,用力地合上眼,直到屋内再次陷入黑暗,四周再无任何响动,他也未敢叫自己睁眼,只一遍又一遍地匀着呼吸……

翌日,天清如洗,未见半分阴霾,可老天的心思,谁又能摸得清楚。

宴安怕又如昨日一样,骤然降雨,便还是嘱咐宴宁将伞带上。

宴宁走后,宴安继续为家中操持,洗罢锅碗瓢盆,又去后院喂鸡,见那鸡圈的围栏处扎得又细又紧,脸上也是忍不住浮了笑意,回到屋中就与何氏夸起了宴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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