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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温润潮湿的水汽霎时迎面而来,裹挟着脂粉与花果的甜香,不似北地干冽,倒像是一方柔软锦帕,轻轻拂过人肌骨,说不出的熨帖舒坦。
祝姯惬意地眯起眼,深吸一口气,只觉五脏六腑都被这江南的烟水气息浸润得酥软了。
放眼望去,但见河畔画楼相接,绣户珠帘,家家檐下悬着红纱灯笼。万千灯火倒映在水中,凝成一条流光溢彩的锦带,随着清波袅袅荡漾。
面上画舫如织,笙歌不绝,吴侬软语伴着琵琶弦索,自珠帘绮窗后悠悠飘来,恍然间竟如置身云端仙境。
一眼看出祝姯在想什么,沈渊笑道:“娘子去顽罢,别跑太远。待安置妥当,我们便去江月楼用膳。”
祝姯立时笑应一声,趁着众人换船的工夫,挽起南溪便钻进这十丈软红里。
眼见道旁往来的娘子们,一个个皆是云鬓高挽,罗裙曳地。或三五成群执扇轻笑。或独抱琵琶,倚栏轻拨,指尖流泻出的曲调,婉转缠绵,勾得人心头发软。
祝姯漫游其间,如蝶戏花丛。待赏尽这软红香风,她忽又折返码头,寻到正在督办行李的沈渊,扯住他的衣袖娇声抱怨:
“郎君骗人!”
沈渊闻言不由一怔,困惑道:
“娘子此话怎讲?”
她伸指一点河岸那些娉婷身影,唇边抿出浅浅的梨涡:
“郎君瞧这些娘子们,个个肤若凝脂、貌比春棠,金陵城中的娘子,定然更为出挑。可见郎君先前夸我好看,全是拿话哄我罢了。”
沈渊闻言,不由失笑,佯作无奈地叹了口气,口中直道冤枉:
“在下句句发自肺腑,是娘子太过自谦了。”
祝姯被他瞧得耳根一热,心下那点薄嗔立时散了个干净,只余下几分羞赧的甜意。
她赶忙挽过南溪的胳膊,雀跃地同她咬耳朵:
“南溪快瞧,那位娘子的妆容好生精致,也不知搽的是何种胭脂?当真是面若桃花一般。”
说着,又不禁以袖掩口,有些踌躇起来。
“你说……我若是等会儿上前去问问,会不会显得太唐突了?”
这里的娘子们言笑娴静,举止如春水般温柔,倒教她生出些小心翼翼来,生怕惊扰人家。
她二人说得虽轻,却一字不落地进沈渊耳中。
他唇边笑意加深,接话道:
“这有何难?胭脂水粉,尽在河畔的铺子里。”
“娘子若是心喜,稍待用罢晚膳,在下便陪娘子临河逛逛,挑上几盒可心的。”
二人沿着河岸缓行,一路上灯火如昼,人声鼎沸。卖花郎担着鲜花走街串巷,小食摊上飘出诱人香气,更有说书先生在茶肆里拍着惊堂木,引来满堂喝彩。这般风雅热闹的景象,直教人应接不暇。
不多时,便行至江月楼下。
堂倌从杨瓒手里接了赏银,笑眯眯地吆喝迎客:
“贵客临门,楼上看茶!”
待上得二楼雅间,楼下喧嚣仿佛被一扇厚门隔绝开来,霎时清静许多。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沈渊早已摸透祝姯口味。此刻也不必多问,他目光掠过店内悬挂的菜名水牌,便先替她点了早就允诺的樱桃酥山,又要了梅花汤饼,并几样精致的南食菜肴。
祝姯趴在窗棂边,正好奇地瞧着楼下。只见大堂中央用一架山水屏风围起一块地方,瞧着神神秘秘的,便顺口问那侍立一旁的堂倌:
“底下那是做什么的?”
堂倌闻言,立马来了精神,躬身应道:
“回娘子的话,您今夜可赶巧了!咱们江月楼里,请了位口技先生登台献艺。”
“这位老郎君的本事,那可是关内数一数二的。学鸡鸣犬吠,能以假乱真。演市井百态,更是活灵活现。保准叫您听了,拍案叫绝!”
堂倌将那口技先生的绝活,好生吹嘘了一番,末后才高声吆喝着:
“东二亮格文武虎条烩白菱藕,走油免红加俏——”
尾音拖得长长的,一溜烟儿下楼传菜去了。
祝姯听罢,不由促狭眯眼,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南溪,与她耳语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