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4章(第2页)

章节目录保存书签

织娘没有讲故事,而是拿出了一捧混在一起的绿豆和红豆。

“阿容,帮娘把豆子分开,好不好?但是,不能用手,也不能用任何东西去拨弄。”织娘提出了一个看似不可能的要求。

阿容看着那捧豆子,眨了眨眼。下一刻,红豆与绿豆仿佛被无形的流水洗涤,自发地开始移动、分离,最终在桌面上泾渭分明地聚成两堆。

织娘压下心头的震撼,面上却露出赞许的笑容:“我的阿容真厉害。但是,我们下次可以试着……慢一点,再轻一点。就像你帮娘穿针引线,要的是准,而不是快。”

她拿起一颗豆子,放在阿容掌心:“感受它。它的重量,它的形状。想象你的念头,就像你的呼吸一样,要轻轻地,慢慢地,包裹住它,而不是推开它。”

日子一天天过去,织娘的游戏也在升级。

她们会坐在溪边,织娘让阿容去听一片特定树叶的颤动,而不是感受整片森林的呼吸。

她们会凝视烛火,织娘让阿容试着只让一朵火苗变得“安静”下来,而不是让整个房间的光线都随之凝固。

这个过程充满了艰难。阿容的力量源于本能,收敛与控制却需要违背这种本能。有时,她会因过度集中精神而脸色发白;有时,微小的力量余波仍会惊走林间的所有活物。

每当这时,织娘都会将她拥入怀中,轻拍她的背,哼唱起那首熟悉的歌谣。她没有责备,只有无尽的耐心与鼓励。

“阿容,你看这潭水。”一次,织娘指着山中一池幽深的碧水,“水面越是平静,倒映出的天空就越是清晰。你的心,也要像这潭水一样。只有里面安静了,外面的世界才不会因你而起波澜。”

“力量是你的,但你不全是力量。你是阿容,是娘的女儿。你要做它的主人,而不是被它带着跑。”

成效是缓慢而确实的。

阿容依旧会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抚平娘亲的焦虑,但那力量的波动不再如最初那般汹涌,变得更为柔和,不易察觉。

她依然能驱赶潜在的威胁,但不再是以往那种简单粗暴的意外,而是更接近于一种精准的警告与威慑,如同在恶徒的路径前,悄然垂下一根带着露珠坚韧的蛛丝。

织娘看着女儿一点点将那份神异纳入体内,学着为无形的猛兽套上缰绳,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欣慰。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前路依旧莫测。但她更知道,她怀中这个努力学着如何“平凡”的孩子,拥有着怎样一颗纯粹而温暖的心。

夜色中,她紧紧抱着阿容,仿佛抱着世间最珍贵的琉璃盏,既要防止它被外界摔碎,也要小心不被它内里的光芒灼伤。

“慢慢来,阿容。”她在女儿熟睡的耳边低语,既是说给阿容听,也是说给自己听,“娘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然而就在织娘为女儿的进步稍感欣慰,但她自己的身体,却开始亮起了红灯。

起初只是偶尔的,短暂的眩晕。她会突然停下手中的活计,扶住额头,晃一晃脑袋,那晕眩感便过去了。她只当是劳累,没有告诉阿容。

接着,是越来越频繁的头痛,像是有细小的针尖,一下下刺入她的太阳穴。

有时在夜里,她会因为颅内的钝痛而醒来,听着身边女儿均匀的呼吸声,默默忍受,直到天明。

更让织娘恐惧的是,她开始出现轻微遗忘,有时想不起某味草药放在那里,有时会重复问阿容同一个简单的问题。

“娘亲,你怎了?”阿容敏感地察觉到娘亲的异样,小手抚上了织娘的额头,眼里满是担忧。

“娘亲没事,只是有些累了。”织娘总是这样安慰她,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但她清楚,这不是劳累,而是一种从内部开始的崩坏。

她的思维有时会变得有些混乱,像蒙上了一层薄雾,她不敢深想这变化的根源。

直到那个傍晚。

织娘在灶前准备晚饭,想让阿容去院里摘几根葱。她张了张嘴,那个葱字在舌尖打转,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她清晰地知道想要的是什么,那个东西绿绿的,长长的,有特殊的香气,可它的名字,像是从脑海里擦去。

织娘愣在那里,举着锅铲,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

阿容正蹲在院子里看蚂蚁,等了半天没听到娘亲的下文,回过头,看得娘亲僵硬的背影和微微颤抖的肩膀。

“娘亲?”阿容站起来,走了过去。

织娘猛地回神,仓促地转过身,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没什么,阿容,去帮娘亲……把那个绿色的,长长的……拿几根过来。”她模糊地比划着。

阿容歪着脑袋看了看她,乖巧地应了一声,跑去拔了几根葱。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