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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点了一下头。
他猛转身朝外走去。
他走到门口,回过头说:“我一定要让全市返城待业知青中所有的报考者都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你不能这样做……”
“我一定要这样做!”他说罢,走出了房间。
弟弟也送倩倩从房间走出来,见他那种匆匆而愤愤的样子,绅士风度十足地向他鞠了一躬,故作歉意地说:“对不起,我的朗诵打扰你给我姐姐复习功课了!”
他站住,用嘲讽的语调问:“那么刚才是你在大喊大叫啰?”
“难道你连起码的欣赏水平都没有?”
“那是因为你连起码的朗诵水平也没有。朗诵和喊叫是有本质区别的,听着……”于是他镇定地朗诵起来:
假如我的爱只是家门的孩子,
那荣华一去,它就将失去爸爸,
它将被时间任意处理,
随同恶草,或随同好花被掐下,
不,它建立在远离偶然的所在,
面对含笑的富贵,它不会凋残。
在使人愤懑的摆布之下,它也不会倒下!
…………
他朗诵完,又说:“莎士比亚的诗不是为后人练嗓门而写的。”
弟弟冷笑道:“怎么,你还想再兼任我的朗诵辅导教师吗?”
他平静地回答:“如果你母亲向我提出这样的请求,我可以考虑。”
倩倩涨红了脸,插嘴道:“我们根本不喜欢你朗诵的这首诗!”
他不屑地看了那瓷洋娃娃一眼,一字一句地回答:“好诗总是被少数人所喜爱。”
当姐姐的,站在自己的房间里,像俄罗斯大剧院包厢里的贵妇似的,无动于衷地观看敞开的房门这小小舞台上进行的话剧。
她头疼得快要裂开了!
她无法忍受这一切一切!
大生日蛋糕、三十支小蜡烛、褐色的细高跟的皮靴、大杂院的婚礼、婚礼上的花圈、徐淑芳手腕动脉流出的鲜血、“师资培训班”、这个叫张复毅的家庭辅导教师、莎士比亚的诗……
她想大声哀求:“给我安静!”
“话剧”仍在演下去。
弟弟:“我提醒你,比你更狂妄自大的人,在我们家里也比你更懂得点儿礼貌。”
他:“非常遗憾,我来之前,忘了把礼貌戴在头上,却把高傲揣在兜里了。”
弟弟终于失掉了绅士风度,怒吼起来:“你他妈的立刻从我们家滚出去!”
“多谢你使我领教了市长家的礼貌家风。”他将一只手插进衣兜,仿佛在攥着他那完整无损的高傲,一转身从容不迫地下楼而去。
求求你们让我安静吧……她心里哀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