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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衙变故惊动的不止一个公孙真,得知城内戒严、亲兵围府,洛明德与卢清蕙产生了同样的疑问。
不同之处在于,前者虽经生死大劫,意气却不改昔年。既已疑心秦萧作乱,势必要问个明白,倘若猜测为真,拼着身死血溅也要痛斥贼子逆行,令其幡然悔悟。
然而尚未成行,就被卢清蕙拦下。
毕竟是范阳卢氏嫡女,哪怕受困深闺,自幼得长辈言传身教,眼界心胸远非出身寒门的学子可比。
“武穆王若有此心,绝非你三言两语可以打消,与其硬碰硬,不如虚与委蛇。毕竟当务之急,没什么比探明天子处境更要紧。”
见洛明德还没回过神,卢清蕙只得详细解释:“武穆王手握兵权,若有反意,早在关外便可动手,为何拖延至今?”
“只有两个解释:要么,天子遭逢不测,王爷为封锁消息,亦为杜绝宵小作乱,方出此下策。”
“要么,天子所遇‘不测’本就是王爷所为,则你我成了见证之人,须得留着这条命,向朝堂诸公分说明白。”
“无论哪种缘由,意气用事都是大忌,以不变应万变方为上策。”
洛明德被她说服,权衡再三,终于摁下性子。
谁知不到一日,随驾人员亦受波及。上至近臣武侯,下至女官侍从,一应隔离软禁,每日有人送饭,未经允许不得擅自离屋,违者严惩不贷。
而这些人里,唯有一人得了特殊待遇,借着夜色掩护,被亲卫引至后院厢房。
卢清蕙不无忐忑地迈过门槛,只见屋里烛光幽微,一抹颀长身影背对门口。她愣了愣,第一反应是抹过鬓角,唯恐形容不整给眼前人留下不好印象。
“下官见过王爷。王爷连夜召见,不知有何吩咐?
秦萧转身,目光锐利至极。
他对卢清蕙无甚好印象,盖因武穆王纵横沙场这些年,还从没吃过这样大的亏,一世英名险些付诸流水。心有余悸之余难免留下“此女阴险狡猾”的成见。
但崔芜看重她,有心为天下女子立起“学而优则仕”的榜样。武穆王与当朝天子同心同德,自不好太过为难。
“本王有话直说,今日请来卢进士,有一事需你相助。”
卢清蕙不假思索:“王爷但请吩咐,下官力所能及,必不推辞。”
秦萧淡淡一笑:“若本王要你对天子不利,你也不推辞?”
卢清蕙愣住。
然而对上秦萧冰冷审视的眼,蓦地恍然。
“下官能有今日,凭的并非家族托举,而是天子信重,断不会行危及天子之举,王爷又何必以言语试探?”卢清蕙苦笑,“世人皆知王爷最重情义,与天子更是恩情深笃。”
“这世间任谁都可能对天子不利,唯独您不会。若下官方才敢应一个是字,只怕此刻已被王爷斩于刀下。”
卢清蕙是女子,在某些方面远比男人更为敏锐。当她第一次看见秦萧注视女帝的眼神时,就知自己这辈子再无机会。
无论她怎样努力、如何筹谋,都不可能在那双冰川一般的眼睛里照见身影。
将军之心并非铁铸,只是被人先入为主。
秦萧不曾料想她会这般说,微觉诧异。
“卢进士果然聪慧,”他不再试探,直接点明用意,“秦某代传天子口谕,请卢进士写一封家信。”
卢清蕙心中“咯噔”一下,每一寸头皮都绷紧了:“不知王爷需要下官写什么?”
秦萧弯落眼角。
第304章
卢清蕙的家书与女帝密旨一并传回京中,前者送进范阳卢府,后者呈至阿绰面前。
卢府之中,卢廷义将信笺挪至烛火前,烧成一团字迹难辨的灰烬。下首的心腹幕僚觑着他脸色,小心翼翼道:“大小姐信中……可有提及天子?”
卢廷义低垂着眼,上半边面孔隐在暗影里,看不清神色如何。
“京中风雨欲来,审言也有耳闻?”
“这是自然,”幕僚道,“坊间传闻,天子延迟归期,是因身患绝症,时日无多。”
“传闻前脚生,大小姐书信后脚入府,在下以为,应当不止巧合这么简单。”
卢廷义牵动嘴角,仿佛笑了笑。
“我范阳卢氏原是百年名门,列居五姓七望之一,更与陈郡谢氏有亲,按说应当守望互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