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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芜挑了挑眉,这个时空能知道朱砂有毒的,可不多见。
“兄长从何得知?”
秦萧坦然:“我母亲所言。”
崔芜:“……”
“父亲多年征战,身上亦有旧伤,发作之际疼痛难忍。他为止痛,曾寻人开了方子,其中便有朱砂,”秦萧说,“母亲知道了,暗中告诉我那东西有毒,千万碰不得,若敢服用就打我手板。”
崔芜扶额。
忘了还有位“前辈高人”在,那秦萧知晓内情也不足为奇。
“不错,”她坦然应道,“这玩意儿受热会析出水银,长年累月服用,毒素积累在体内,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江湖传言,当年的嘉靖皇帝就是拿朱砂炼丹,生生把自己吃死的。
“不光水银,还有铅粉。因其能令面容白皙细腻,便有妇人以此妆饰容颜。又因铅之一物具有安神效用,有医家将其制成铅白霜,是为安神汤的重要药材。”
崔芜捡了块黄米糕啃着,一只手垫在脑后,小腹处还卧了头狸奴。姿态十分闲适,眼神却极冷醒。
“但少有人知,铅粉亦有毒性。长期使用,毒素积累,会令人头痛、全身无力、记忆力减弱,乃至恶心、呕吐、腹泻。若是女子,许会终身不孕,产下畸形胎儿亦有可能。”
秦萧听得毛骨悚然:“那阿芜所用妆粉以何制成?”
崔芜翻了个白眼。
她说了这么多,秦萧就只想到这一层?
这题丁钰会,立刻举手抢答:“放心,陛下的妆粉是用紫茉莉的种研成粉,灌进玉簪花苞里蒸制成的。全天然无公害,绝对没问题。”
秦萧淡淡瞥他,那意思大约是问“你怎么知道”。
丁钰得意:“陛下的妆粉都是我亲手所制,我当然清楚。”
秦萧:“……”
武穆王危险地眯紧眼,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
眼看谈话往诡异的方向一去不复返,崔芜干咳两声,飞快拉回正轨。
“朕的意思,兄长已然清楚,”崔芜道,“石氏瑞娘是一步好棋,端看怎么用。如果朕的猜测为真……”
她话音顿住,抚着下巴沉吟片刻。
“说不准,能叫耶律璟吃个大亏,将中原与铁勒的疆界往东推一推。”
秦萧与丁钰心知肚明,所谓“往东推一推”,是将寰州以东的应州和蔚州拿下来。
如此,朔、寰、应、蔚连成一线,便能形成“南屏中原,北控大漠”的战略格局,为收复其余诸州打下坚实基础。
崔芜目光炯炯地瞧着秦萧:“兄长以为呢?”
“是一步险棋,”秦萧道,“但若耶律璟入毂,臣有七成把握,能如陛下所愿。”
崔芜闻言,自罗汉床上坐直身,理袍袖、整衣容,竟是极郑重地行了揖礼。
“朕精力不济,无法事事兼顾,”她正色道,“此番定计,托赖两位兄长了。”
秦萧心中欣慰。
说了这么多,她好歹听进去少许,终于肯让旁人分忧了。
“陛下放心,”他与丁钰齐齐还礼,“臣等必不负所托。”
当天夜里,太原府九门戒严,街上多了好些披坚执锐的武侯,女帝下榻的太原府衙更是重兵换围,一只苍蝇也休想出入。
公孙真好些年没见过这等阵仗,乍见变故,简直肝胆俱裂。更兼惊闻围了府衙的亲兵乃是武穆王麾下,一颗心好悬没从腔子里迸出。
“什么情况?”他惊疑不定地想,“王爷已是无可复加的尊荣权柄,这是打算更进一步?”
众所周知,当今与武穆王乃是结拜兄妹的情分,武穆王流落西域、伤重垂危,亦是当今不眠不休救回的。
可“情义”这玩意儿,有人看得重于泰山,亦有人视其为花团锦簇的装点,人与人不同,则“情义”的份量也谬以千里。
公孙真自忖对秦萧算是有些了解,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保证武穆王对那顶至尊冠冕没有想头。
好说亦是当世人杰,若非形势所迫,有几个甘心屈居于女子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