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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芜离着老远就瞧见那道颀长身影,胸口被沸腾热血顶得发烫。她不待火锅停稳就跳下马背,箭步扶起秦萧:“兄长不必多礼,快起来。”
秦萧依言起身,那一瞬崔芜看清他的脸。驻守北境数月,他更瘦了,眼神却愈发锋利,好似出鞘长刀。
崔芜放了心,十分自然地揽过秦萧的手,顺势在他脉门处摸了把。
不错,脉象也很健壮有力,没把她的叮咛当耳旁风。
“来了塞外才知天地广阔,”崔芜挥鞭一指远处,“兄长,可愿陪朕跑一趟?”
秦萧微觉不妥,盖因三州新归治下,虽清理了境内宵小,到底算不得全然安宁。
然而女帝兴致绝佳,他不忍泼冷水,只犹豫了一瞬便道:“荣幸之至。”
两人各自上马,马鞭挥出脆响,一赤一黑两匹名驹离弦之箭般窜出。
眼前是任她驰骋的壮阔山河,身后是形影镌刻心头的男人,崔芜只觉从未有过的畅快,连削面而过的天风都温柔了许多。
她莫名想起上辈子看过的一部穿越剧,女主的姐姐是将军之女,与军中参将相恋,两人最喜欢的就是策马驰骋于苍茫原野。可惜皇权森严,姐姐被选为皇子侧福晋,自此没了笑容,有情人天各一方,至死未曾相见。(1)
直到多年后,姐姐积郁而终,病逝前依然盯着床头将军策马的屏风,怀念着这辈子可望而不可即的海阔天空。
“我不会,”崔芜快意又笃定地想,“我绝不会落到那种可悲又可怜的下场。”
如今她登临帝位,手握权柄,悬在头顶的屠刀稍稍挪开,再不能有人以性别和权势囚她、强她。
但这还不够。
远远不够。
两骑飞驰出五六里就放慢脚程,崔芜跑得尽兴,额头挂着亮晶晶的汗珠:“兄长,你可高兴?”
秦萧挑了挑眉。
崔芜:“边陲苦寒,却比京城开阔,你待得可高兴?”
秦萧:“高兴。”
他说的是真心话,于武将而言,所能遥想的极限,不过是驰骋山河间,护一境安宁,或是以身为刃,开疆拓土,留千秋盛名,立万世功业。
崔芜却还格外眷顾他,不仅许他领兵在外,更以燕云相托,存心将收复失地的彪炳功勋留给他。
所谓简在帝心、圣眷隆重,莫过于此。
崔芜却道:“我可不太高兴。”
秦萧瞧着她,见崔芜眉眼舒展,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更兼崔芜自称是“我”而非“朕”,就知她是在撒泼耍赖。
遂压下百爪挠心的意马,好脾气地问道:“陛下因何不快?”
崔芜笑眯眯地:“当然是因为兄长离得远了,没法日日相见。”
秦萧:“……”
他抬头对上崔芜过分灼亮的目光,恍惚觉得心头被烈火舔了一口,那滋味滚烫又心痒难耐,几乎是拿出这辈子所有的城府和隐忍,才压下蠢蠢欲动的心血:“边陲偏远,臣……也惦记着陛下。”
崔芜挑眉:“只是陛下?”
秦萧无奈:“……阿芜。”
崔芜这才心满意足。
两人翻身下马,登上高坡。正午阳光最是热烈,脸颊晒得火辣辣的,崔芜却蛮不在乎,甚至仰起头,让自己沐浴得更充足些。
“在外头时,想着有朝一日定鼎中原,站在无人可及的最高处。真的进了宫城,又开始怀念当初无拘无束的日子,”她望着远处山峦起伏高耸的轮廓,有遗憾,更多却是灼烧的热望,“在宫里,只能看着舆图望梅止渴。非得身临其境,才知山河壮阔,非笔力可及。”
“幽云十六州失于晋帝之手,朕有生之年,必将其收回,令我中原再无隐患!”
秦萧听她改了自称,当即拜倒:“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成就不世伟业!”
然而膝盖还没跪实,手腕忽然被人攥住。那不按常理出牌的女皇陛下使坏一拽,秦萧恰好是半跪的姿态,重心不稳向前栽倒,被早有准备、支楞着胳膊的崔芜接了个正着。
“我知道兄长舍不得我,”她趁机在秦萧耳畔轻声道,“我也舍不得你。”
秦萧心血滚滚而流,又要强忍着不被瞧破端倪,这辈子没试过这般难耐的滋味。
两绺未抿紧的柔发掠过鼻尖,幽香沁人心脾。他仿佛被什么蛊惑了,闭目伸出手,犹豫着回拥了崔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