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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离京以后的一路艰险、满腹委屈,突然就烟消云散。

受灾的地域不止太原府,很快,奉命治蝗的三十六名贡士们也做好交接,入太原府叩见圣驾。

逐月与卢清蕙是最后启程的。临走前,逐月回头打量自己为之奋战一月的农田,青绿色的若虫已近绝迹,田中庄稼亭亭玉立。

她沉默良久,俯身从田里抓了把土,收入自己荷包中。

卢清蕙站着没动,心里却也感慨良多。

“昔时在家,只知锦衣玉食天经地义,虽也读过悯农,却还是第一次知道,农人要收获粮食,竟是如此辛苦波折。”

卢清蕙摊开双手,往日半寸长的嫣红蔻丹已然齐根折去,粉白的指甲里藏着未洗净的污泥,在平时被视作失礼的表现,此刻却是她的功勋与政绩。

“去年这时,我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这样一日。”

逐月没说话,比之卢清蕙,她的感慨只多不少。

在她辗转风尘受尽苦楚,于仇人身下婉转承欢时,同样想不到,自己能有这样一日。

“走吧。”

她转身登车,自车窗中投出最后一瞥,而后放下车帘,再不回顾。

三十六名名贡士灰头土脸地进了太原府,结束了有史以来最别开生面的一场“殿试”。

考核结果,十二名甲等,十九名乙等,剩下五人不合格——负责的县城飞蝗肆虐,纵然公孙真派人援手,百姓们的口粮还是被糟蹋大半。

女帝金口玉言,不合格的一律发配去义学授课,三年后视成绩论升迁。余者以“殿试”成绩定名次,状元、榜眼皆出自寒门,探花却是一个女子。

时逐月。

若是寻常殿试,女帝或许不会做得这么明显,盖因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答卷这玩意儿主观成分太大,很容易被人指摘偏袒。

但政绩不会。

山西遭灾,三十六名贡士署理十八座县城治蝗事宜,以逐月与卢清蕙负责的阳曲县成效最为显著。女帝人虽不在,却有禁卫将各人所为收录成册,呈送御前,自然不会忽略两位女贡士的心血与汗水。

成绩摆出来,一位高中探花,一位二甲三名,实至名归。

“此间诸事已了,终于可以安心北上。”

崔芜将殿试名单交由身边禁卫快马送回京中,自己往罗汉床上一躺,扶着后腰哀嚎连连:“我的腰……妈呀,动不了了。”

彼时屋里只有一个丁钰,他可一点没有女官的贴心。眼看大魏天子嚎成杀猪,他却纹丝不动地坐在桌边,将一盘干果啃得七零八落。

“活该!”这货毫不留情地奚落,“说了多少回‘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就是不听!就是要逞强充英雄!”

“这回受教训了吧?该!”

若是换作平时,崔芜非找茬抽他一顿不可,但她实打实抡了一个月的锄头,腰酸背痛腿抽筋,实在爬不起身。

“你以为我想?”她没好气道,“地方父母官,天高皇帝远,除非如公孙真这等认死理的,谁情愿费力不讨好?”

“也就是朕亲自下田、带头出力,他们才知事态紧急,不敢生出怠惰之心。否则,不说全部,至少有一半是得过且过。”

“他们敷衍过去不要紧,蝗虫吃光了百姓的救命粮,来年要死多少人?到头来,这笔罪业还不是记在朕这个一国天子头上。”

丁钰心知她所言有理,奈何憋着一腔无名邪火,实在没处发作,冷笑一声:“我说不过你。回头进了云州,让秦自寒来管你。”

崔芜这会儿倒是忘了腰酸背痛,一骨碌爬起身,眼睛瞪地老大:“你不许告诉兄长!不然他又要数落我!”

丁钰好容易拿住她软肋,但凡有根尾巴,能翘天上去:“这还用我说?哎哟喂,瞅瞅你那张晒脱皮的小脸,还有那对黑眼圈,拉动物园里就能充熊猫。”

“秦自寒又不是瞎子,能瞧不出来?”

因为镇远侯一句话,崔芜把潮星唤进来,往脸上扑了二两粉,好说遮掩住了。

翌日,御驾北上,随行除了镇远侯、三十三名新科进士,更有五百禁军及千余轻骑护卫。

御驾北出雁门,放眼望去是不见尽头的旷野。正值仲春,长草丰茂,每一阵风都撩开温柔弧度,每一口吸入的空气都带着塞外特有的凛冽气息。

离了宫城,崔芜才发现自己有多怀念来去如风的日子,干脆弃了辂车,只骑火锅赶路。那小红马在宫城中憋屈许久,好容易回归荒野,哪有不玩命撒欢的道理?随行禁卫唯恐有失,更是一气追赶。

如此风驰电掣,原本预计三日方能赶完的路程,生生压缩了一半。

天高地迥,偶尔有北归的鸿雁掠过云浪。羽翼降落处,一行人马等候多时。为首之人身披玄甲,极利索地扶刀跪地:“臣秦萧,恭迎陛下圣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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