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260(第4页)
“当时朕告诉你,朕素性睚眦必报,今日之债,必定讨回,你当我说笑吗?”
好似数九寒天,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寒汀僵在原地。
“条件,朕开了。想保孙氏,就当不成忠臣孝子,”女帝淡淡地说,“要不要为孙彦一人置满门老小于不顾,你自己考虑清楚。”
寒汀浑浑噩噩地下了马车,不远处巷角,丁钰待他走远才折返回来。
“这小子对孙彦忠心得很,不会转头全招了吧?”他抢过女帝手里的狸奴,不怎么温柔地撸了两把,“你也是,孙府上下那么多人,找谁当眼线不成,干嘛偏找他?”
他撸猫的手势忒粗鲁,棉花糖愤怒得不行,拿爪子挡了两下,终于忍无可忍,张口咬住他手腕。
丁钰“嗷”一嗓子丢了狸奴,猫儿趁机跳回崔芜怀里,闷头扎进她臂弯,只露出一个毛屁股。
崔芜在猫儿皮毛丰厚的臀部轻掴一巴掌,眼神却极幽冷。
“他替孙彦为虎作伥多年,几次三番断我生路,我便要他尝尝无路可走的滋味,”她冷笑,“不过你说得对,此人的确不可信。所以朕安插在孙府的‘钉子’,不止他一人。”
“他若敢透露只言片语……孙府的棺材只怕得多买几口了。”
丁钰这才放心。
与朝堂变故相比,孙府死两个人实在微不足道。天光再次亮起时,辍朝多日的女帝再次出现在文德殿上,百官战战兢兢,瞧着身前身后空出的位置,谁也不敢随意开口。
女帝本人倒是平静如常,仿佛垂拱殿中杀机毕现的那位,只是与她共用一具身体的孪生姐妹。
“两个事,”她甚至挂着清淡笑意,“其一,河东不安宁,朕欲派佥都御史走一趟。盖卿,你掌着吏部,给朕一个人选。”
盖昀早与女帝串好词,闻言立刻道来:“臣以为,中书省通事舍人洛明德谨小慎微,公忠体国,可堪重任。”
女帝不给其他人置喙的机会,直接拍板:“行,就他了。第二件事,朕欲禁娼,诸卿可有异议?”
若是数日前,百官早群情激昂、跳脚蹦高,不撞柱死谏不足以彰显自家刚直。但“青史留名”也是有价钱的,如若换取的筹码是挨一顿板子,自然划算得很。可若换做满门老小性命,那就得好好掂量掂量。
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两项决议顺利通过,女帝环顾四周,只见众臣无不低眉顺眼,仿佛被皇权威慑,不敢直视。
但实际呢?
他们心里在想什么,真如表面这般顺从温驯吗?
答案明摆着。
女帝比任何人都清楚,强权能让人暂时闭嘴,却也必将招致反噬,区别只在于时日长短。
但她不后悔,也不在乎。
哪怕后世,女子享有的权利也是在一次次的拉锯与反弹中获得的。也许她今日的“勉强为之”留下了后患,也许有一日,来自男权社会的反弹终将吞噬她。
但至少,她走过的路、做下的事,为后人开了先例。
只要辟出道路,哪怕被荒草淹没、被洪水冲垮,后人继往开来,也总是容易得多。
这一日的朝会出奇有效率,女帝终于明白曾经的明太祖为何喜欢以重典驭官员——能让人老实闭嘴、乖巧干活,谁不喜欢?
欲成大事,须得中央集权,但种种举措最终指向,是为留下民主与人文的火种。
个中平衡如何拿捏,比单纯的摆布群臣、制衡博弈更艰难。
散朝之后,贾翊递牌求见,言道有一桩案子棘手,须请得圣裁。
崔芜奇道:“你是刑部尚书,邢律应是烂熟于心,要朕裁决什么?”
想了想,却会错了意:“莫非牵扯世家豪族,爱卿不便动手?”
“那倒不是,”贾翊笑道,“只是此案案犯刚被陛下除了贱籍,至于苦主嘛,却被陛下诛了满门。”
崔芜沉思须臾:“这案犯是个娼女?”
“正是,”贾翊颔首,“此女是京城桃李坊的清倌人,尚未梳拢。半月前,荀氏三郎听她唱了首曲,当时就上了心,与老鸨打听许久,最终定下五百贯钱买她初夜。”
五百贯钱约等于五百两银,按后世购买力换算,几十万总是有的,不折不扣的一掷千金。
崔芜太阳穴突突乱跳,不得不强忍着:“后来呢?”
“那女子名唤青黛,鸨儿唤她黛娘。这黛娘是个性格刚烈的,虽得贵人青眼,却不屑一顾,一心一意只要赎身。”
“那荀三郎君出身名门,自己也颇有才貌,到哪都是被人捧着,哪受过这等嫌弃?一怒之下,将人掠去别院,竟欲霸王硬上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