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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十四郎直起身,然后双手交扣,再次跪拜:“草民特来向北竞王殿下请罪。”

崔芜在墨池中匀了匀笔锋,头也不抬:“十四郎送来粮草,乃是大功一件,何罪之有?”

崔十四郎咬了咬牙:“草民叔父眼光浅薄,私扣粮草,险些坏了殿下大事……还请殿下大人大量,饶他性命。”

崔芜笑了笑,放下笔杆。

“你叔父坏我大事,确实该死,但幸好,他养了一个好侄子,”她说,“行了,起来说话吧。”

崔十四郎依言起身,发现手心里捏出一把滑腻腻的冷汗。

崔芜出兵前交给他一项任务——借清河崔氏的人脉筹措粮草,支应大军。这事原不难办,奈何崔氏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如崔十四郎一般慧眼识珠,敢将重筹押在一个女人身上的毕竟是少数,更多的人却是不屑。

一个女人,如何成千古功勋、谋万世基业?

一个女人,又如何配与百年名门、簪缨世家的清河崔氏合作?

于是,本应运往河东的粮草被一位辈分颇高的本家叔父扣下,行程一误再误,险些将困守太原府的崔芜陷入绝境。

崔芜轻叩案面,阿绰入内奉上两杯热茶,又屏息噤声地退了出去。

“本王有些好奇,”崔芜问道,“你是如何凑齐粮草的?”

崔十四郎微微苦笑。

“幸好草民名下略有薄产,先父早年南下行商,也颇有些人脉。托了他们的门路,散尽家财,总算又弄到一批粮草,只是紧赶慢赶,到底误了时限,还请殿下恕草民无能之过。”

说罢,又要跪下请罪。

崔芜见不得旁人动不动下跪,摆了摆手:“几十年的积累,就这么一朝散尽,你不心疼?”

崔十四郎坦然:“心疼。但草民明白,行商之要,贵乎一个‘信’字,若是失信于人,买卖也不必做了。”

“草民更知道,千金散尽还复来,凡事有舍才能有得。”

崔芜朱唇微抿,勾出薄艳笑意。

“所以我说,你是个聪明人,”她说,“这个道理说来容易,前人白纸黑字,谁都会背。可真正能参透做到的,世间寥寥。”

她思忖片刻,忽而道:“本王入主太原,正好度支房少了个能独当一面的主事,不知十四郎可愿屈就?”

崔十四郎大喜。

富贵险中求,他舍去多年积累,动用父亲留下的人脉,更不惜与族中长辈撕破脸皮,就是为了博取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从龙之功!

如今心愿达成,他城府再深,也难□□露喜色,当即撩袍拜倒:“草民……不,是下官,下官叩谢殿下。”

崔芜垂眸看着他,却只瞧见这人束着木簪的发顶。她实在不明白,为何古往今来的君王都爱命人下跪,每个人都将面孔藏在阴影中,不叫人瞧见,也不将真心思露出,君王瞧着他们,是否会心中疑惑,将那看似温驯的画皮揭开,底下藏着的究竟是绵羊,还是獠牙森森的豺狼鬼魅?

不过……都无妨,崔芜想,只要她手握重器、心坚如铁,不管绵羊还是豺狼,自能驱使驾驭、如臂指使。

她思量须臾,忽然道:“听你方才所言,你那叔父实在是年迈昏聩,由着这样的人执掌崔家,并非好事。”

“你说,若是换个年轻有能的上位主事,可镇得住崔家的场子?”

崔十四郎听懂了她话中暗示,眼神倏亮。

“承蒙殿下看重,”他行揖施礼,字句清朗,“下官愿效犬马之劳。”

第167章

第一场冬雪席卷太原城时,江南乱了。

暴乱的起因是立朝不久的江南国主孙昭。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的第一把火就是为自己修建王陵。

这不是个小工程,风水要好,气派要大,有些讲究的,修个四五十年都不稀罕。于是乎,征调徭役势在必行,而且是人数空前众多的一次。

徭役是个苦差事,不仅要卖力干活,一分工钱拿不到,衣食住行也得自己负责。更有甚者,被征调走的多是壮年男子,门户的顶梁柱,留下孤儿寡母如何过活?

然而民间的哭嚎血泪传不进上位者耳朵,孙昭一意孤行,各家男丁只能按期上路。

不愿去?

家中没壮丁?

官兵挨户搜查,凡十五岁以上男子,直接绑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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